两人简单挖了个坑，将少年的尸身掩埋了进去，没有立碑，但那碑就仿佛藏在心中，哽咽在喉无法散去。

下山之旅更加沉默了，方禾瞧见少女攒紧不肯松懈的手掌，心知她的想法，却是叹息一句，问道：

“他家里亲人在族里都是何许人？”

奚草不知方禾问话的用意，但还是默默回道：“我记得杜宇的父亲是族内的一名外执事，他母亲是主内事顾家的普通女人。”

听到奚草的回答，方禾再叹一声，心想少女惩戒恶人的美好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族内的外执事，说明白点，也就是家族私兵的小队长一类的角色，而青衣少年背后站着的二老张则是族内其中的一根顶梁柱。

身份差距摆在那，真相是何许已然不太重要，更何况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然叫那场三月后的大比如何进行？

又在山中翻越良久，终于在临近来时山脚处，闻得许多人影窜动，与混杂在一起的呼唤声。

正是搜寻了三日之久，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林羽家族众人，见到安好的方禾与奚草两人，顿时喜出望外，三长老与七长老更是随后紧紧守候在了两人身边，生怕再出什么岔子。

哨声怅响，众人归合，一路向家族里而回，数十里的归途，包括三长老在内的几人叽叽喳喳围在奚草身边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却好似有些忽略了方禾，而还有一人甚至到了被忘却的地步。

信鸽第一时间就发回，好报道这个说不上喜讯的喜讯，或者说是为了安抚好某个人。

于是当带着两人的队伍回到绘青城，回到族内的大院前，已有不少人守候在了此地。

方禾见到一位眼角带泪的女子将连忙下马相赴的奚草拥入了怀中，那确实是位端庄秀丽的女子，只是眉宇间隐有一道挥之不去的愁伤。

而这边刚眼中带泪的拥抱完，人群中便探出了两人来，看样子是一对夫妻，男的黝黑刻板，女的则显得更加焦急难耐。

“你们回来了，我家那小子呢？杜宇，你们可曾有看见过他？”

果不其然就是那沉默少年的生父母，而面对女子女子焦急可怜的问话，方禾只能低下了头，于是两夫妻的目光再放到了奚草身上。

未等女子出声再问，奚草便是厉声说道：“杜宇被李清他给害死了！”

“什么！？”众人为之哗然色变。

“丫头，饭可以乱吃，话不可能乱说！”一道阴沉声音在一旁传出，对应道。

方禾看去，没想到二长老也来到了此处，只是不知那略显阴鸷的面容后对真相究竟又了解了几分。

“不如叫来李清那卑鄙小人前来当面对质！”少女清冷声中又饱含着森然怒火，根本不为二长老言语所动。

少女自被那一掌害的自缢投崖，又见同伴被其所害，一路归来的手掌便一直攒的紧紧的，直到现在再也忍不下去，莫说是二长老在此，哪怕是族长亲至，她也要把这个事实痛声讲出来！

“清儿被家主罚在家闭门思过，不得来此，但不见得你这丫头就可胡言乱语，且凡事都要讲证据，证据又何在呢？”

深山老林一行人，唯有人证，哪有什么物证，五人当中又不见张松那家伙踪影，于是少女只好把目光放到了方禾这里。

虽然明知这场对辩毫无意义，但在这家族众人前，在那两夫妻前，总还是得给出点什么的。

“奚草所言亦是我亲眼所见，分毫不差，我可以为其证明。”

所有人目光顿时转到了二长老阴鸷的脸上，包括那夫妻两人惊疑不定中带着竭怒的眼神，仿佛在无声的质问。

而面临此景，干瘦老者却是恍然无惧，甚至凌然嘲笑起来。

“如此说来，那你们不听劝阻擅自离队也是假的了？这刚回来就急不可耐的要反咬一口，是不是太过刻意了？”

方禾闻声蹙眉，很明显李清那厮回来一定是先行咬了他们一口，还把自己扮演的无辜至极，说来也是，如此一个不惜残害同伴以掩人耳目的人，又怎么可能不准备周全，不将一切都安排的“天衣无缝”？

倒是奚草闻言勃然大怒，虽还不明二长老之言究竟何意，但冰雪聪慧与方禾结伴的的黑发少女又怎会猜不出个大概，作势便又要出声厉喝回去。

正当这时，奚草感觉到手心传来一阵异动，回头正发现母亲对着自己隐隐摇头，眼神劝诫之意明显，才突觉自己心乱了。

哪怕所诉之言皆为事实，但没有证据，没有凌驾于证据之上的身份实力，一切都是虚妄。

因为奚草想起自己与母亲在族内也属不待见的人，而母亲也没父亲那般强悍的实力，无法用拳头讲证据。

这时回想起方禾在林中的两声叹息，少女然是明白了过来。

看着二长老嘲弄的神情，少女不再言语，紧攒的手心渐渐放开，尽管是那般的不甘心，但也只有放开了手心，才能握住刀。

虽与方禾的成长经历不尽相同，但少女与方禾一样，都是早早就明白有些事情，是证据甚至是公正讲不来的。

就像儿时材房那个老管事，因为收过父亲几次恩惠，在父亲出事时，只不过多说了几句话，就被人活活鞭仗而死，又有谁讲证据了。

虽然那些人不敢对自己或母亲下手，但少女还是不想给母亲平白惹上麻烦，所以在见到母亲的眼神时，她不再说话了。

“哼”

二长老拂袖而去，其余见这化为一场闹剧的人，也再难感怀什么，纷纷散去。

而那沉默少年杜宇的父母却留了下来，眼神莫名的目睹着干瘦二长老远去，又转而看向了两人，黝黑汉子终于出声，含着薄怒道：

“方才所言可是真真切切？”

证据自然是有的，那还埋在峰渊山脉的少年尸体自然是证据，可既然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尸体自然可以是魂兽所为，画在地上的那两个字也可以是伪造的。

方禾看了一眼奚草，又看了一眼周遭，回应道：“奚草她受伤未愈，不如我随伯父伯母回堂细细道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