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又道：“无不医慈悲心肠，管你是十恶不赦还是正人侠士，更不论你家财万贯还是一贫如洗，他只是见人便救，无人不救。但也因为这样，正邪两派派别间的私怨纷争，所以两不待见。”
林云初轻轻唉叹声。
“唉，原来他比我师傅还惨，那我就不恨他了。”
李自成缓缓道：“正邪不分，善恶不明，江湖便是如此，倒也没什么说的。”
悠悠想起自己际遇遭逢，不由得心下茫然，霎时间只觉天地之大无自己容身之处，一股悲凉涌动心头，长风入松，更是倍感寂寥。
林云初道：“原来大块头你知道这么多，我可比不上你了。”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不过是些江湖掌故罢了，不值一提。”
沈飞问道：“李大哥今后要到哪里去，不如跟我们一路到我家去。”
林云初道：“好呀好呀，有大块头你，那咱们三个可就热闹多了。”
虽然李自成有了名字，但她却是大块头叫得顺口。
李自成道：“我如今有了人命官司，怕是走到那里，都会有海捕文书了。我刚才想了想，当今之计，只有到边关去从军，或能暂免这一死。”
沈飞面有忧色。
李自成知道他为自己担心，也是心中感激，一拍他肩膀。
“兄弟你不必为大哥担心，李自成今日不死，已算大幸，大丈夫活一算一日，也没什么好计较得了。”
李自成站起身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三个就此别过了。”
沈飞道：“李大哥这就走吗？”
李自成道：“宜早不宜迟，此时趁着夜色最好。”
林云初惊道：“可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李自成摆摆手。
“不要紧，只是不知道这一别咱们三个何时能再相见。”
林云初不知边关苦寒险恶，只随性笑道了一句：“你也不要害怕，我和沈飞过不多久就看你去。”
李自成笑笑，转身一句“走了，不必送了”就再也不回头了，十分洒脱，毫不拖泥带水，似乎无有不能割舍之事。
这一场事来得突然，去得更快，如若半夜小梦。仰头看天，才到四更天时辰。
沈飞和林云初心中经这离别，心中不免都有点儿怅怀若失。
林云初在火堆边上靠着沈飞肩膀，小声道：“沈飞，你可不要离开我啊。”
沈飞听她这细小悲絮，心中顿生怜惜之情，将她捂在怀里。 “放心吧，不会离开你的。” 林云初听了，心里一阵暖意。 沈飞忽然问道：“云初，你说的南海之水和漠北雪山在哪儿？远吗？……” “都是我胡诌的，我也不知道那些地方在哪儿？只是我家谷里几个怪人经常说到这南海和漠北远得很，至于到底有多远，我也不知道。” “瞧那人反应，应该挺远的，总要让他吃点儿苦头才好。不知道一个半月时间说得是不是太长了。” 沈飞摇摇头。 “这个我也不知道。唉呀，不好，那严守道不就死定了？” 林云初噗噗笑得两排莹白毕露，道：“喏，这不就是解药啰？我自己配得毒，我能没解药？”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小瓶捏在手里。 “那……” “其实刚才我给他的那解药只说能暂时压制毒性，其实只要吃了，就已经解毒了。其余倒没什么，只是他刚才想要杀你，我就要杀了他。” “这么轻易就绕了他，我可不愿意，要不是老和尚出来阻拦，我可饶不了他。” 跟着想到：“只要是对沈飞好的，都是极好的，极妙的，谁要害他，那就是极坏的，可恶的，该杀的。” 两人对月而眠，沈飞又似乎回到了那夜客栈，师太温言宽慰，定柔的冷言针锋相对，几尽刻薄颜色想来却让人格外怀念，斯人已去，对月空怀。 这以后数日，他两人骑了大白狼，夜行晓宿，黄昏还在阆中，夜里便已至剑州普安。 虽此地与剑门关已是咫尺之隔，但沈飞小时候并没来过，故而并不知晓。 两人留下大白狼在山上，相携下山来问了路，沈飞知晓了剑门关就在前面不远，只有半日路程，心中狂喜不已。 近大半月里离家，其间这种种惊险事情，他虽坚韧，却终归不过一个孩童，一想到家门就在前面不远，自然不禁欣喜。 离家愈近，思念愈切，起先一切顾忌也一股脑儿烟消云散，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即飞回姑姑，叔叔，师傅，三叔他们身边。 正想时，转头已不见了林云初的踪影。 远处人潮汇集的路口，一个小小倩影左顾右盼，所过之处眼里都透着新奇的光芒。 林云初这一路走来都是深山老林，原也不知城里热闹，现在见了，哪里还挪地动步子？ 普安城不过寻常山城，但她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在她看来处处透着新鲜，事事都觉新奇。 沈飞快步上前，本要叫她快走，但瞧她勃勃兴致，不忍拂了她的意。 林云初牵上他手，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也和沈飞先前刚进了重庆府城时一般模样。 只是这普安城两面依山而建，中间一条闻溪河蜿蜒过城。林云初虽然来回上下绕了几转，也不觉累，但沈飞思家心切，人随她走，心却早已飘然归去。 过没多一会儿，林云初的肚子便咕咕叫了一声，显是饿了。 沈飞一摸胸口。 “云初，咱们吃饭去。” 林云初拍手道：“好啊好啊。” 沈飞寻见路边卖稀饭包子的摊位，两人久吃野味，这时稀粥淡爽，各自喝了两碗，又各自吃了两个包子，剩下的六文铜钱也已用尽。 两人肚皮撑得圆鼓鼓，一拍肚皮，异口同声打了个饱嗝，相视一笑，这才作罢。 付过钱后起身欲走，沈飞却忽地一屁股坐回原位，伸手遮掩脸面，林云初觉得奇怪正要说话。 沈飞对她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说话。 林云初会了意，也跟着坐下，静默不语。 只听道：“这黑刀双煞做事，神不知鬼不觉，客人放心……” 街上人来人往，声音混杂，这声音一闻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