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商业街的最深处，有一扇永远不会对外的，由整块紫檀木雕琢而成的厚重大门。

王经理连滚带爬地冲到门前，用颤抖的手指在门边一个极其隐秘的凹槽里按下了指纹。

“嗡……”

厚重的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让他既敬畏又恐惧的空间。

这里，是财神在人间的神殿。

没有袅袅的香火，只有刺眼的金色。地板是铺满金砖的，墙壁上镶嵌着数不清的钻石与宝石，它们在特殊的光源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浓郁的金钱气息几乎化为实质，粘稠得让人窒息。

王经理顾不上欣赏这一切，他像一条被抽了脊梁骨的丧家之犬，噗通一声跪倒在密室中央。

他的额头死死地贴着冰冷的地砖，双手高高举起，掌心中，是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山岳的【限期整改通知书】。

密室的正前方，是一尊高达三米的金面神像。

神像的面容模糊，看不清五官，但通体由最纯粹的黄金浇筑而成，散发着一股令人顶礼膜拜的威严与富贵。

此刻，这尊神像的表面，那流动的金光正剧烈地起伏着，像一颗愤怒的心脏在剧烈搏动。

“废物！”

一个宏大而暴戾的神念，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在整个密室中轰然炸响！

王经理的身体被这股神念狠狠地压在地上，七窍之中都渗出了丝丝血迹，他却连惨叫一声都不敢。

“一个街道办主任？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小土地神？一群凡间的蝼蚁！”

神念化作风暴，卷起密室中无数的金银珠宝，又任由它们如雨点般砸落，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他们就敢坏本座的好事！”

王经理趴在地上，身体抖得如同筛糠，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份通知书又往前推了推，声音里带着哭腔。

“大神……大神息怒！那小子……那小子不讲武德，他……他不用法术，他用的是阳间的规矩啊！我们……我们挡不住啊！”

“规矩？”

金面神像上的光芒猛地一滞，随即爆发出更加狂暴的怒意。

“在本座的地盘上，本座就是规矩！”

他当然知道，一旦广场上那尊作为阵眼核心的貔貅雕像被拆，他在此地苦心经营数年的根基，就等于被连根拔起！

所有被篡改的契约，所有被吸食的气运，都将失去最终的汇聚点。

他，将被打回原形。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卫民……”

财神的神念咀嚼着这个名字，暴怒之中，又带着一丝无法理解的困惑。

一个凡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精准地找到了他的命门？

他想不通。

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去想了。

三日期限，就像一把悬在他神格之上的断头台。

暴怒解决不了问题。

他必须求援。

在王经理惊恐的注视下，金面神像前方的黄金供桌上，一个造型古朴，由不知名黑色金属打造的，类似老式拨盘电话的器物，缓缓浮现。

那器物上没有任何线路，却散发着比整间密室的金银珠宝加起来还要诡异、还要不祥的气息。

财神的神念，化作一只无形的手，颤抖着，伸向了那个黑色的拨盘。

他拨出了一串无法被任何神祇、任何科技追踪的号码。

“嘟……嘟……嘟……”

漫长的等待音，每一声，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财神的神魂之上。

他那原本暴戾无匹，视万物为刍狗的神念，在这一刻，竟收敛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卑微的，等待审判的……恐惧。

终于，电话接通了。

对面没有传来任何呼吸声，只有一个经过处理的，冰冷到不带一丝一毫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密室中缓缓响起。

那声音不大，却仿佛拥有冻结灵魂的力量。

“编号73，财神。”

“你的‘业绩’报表，很难看。”

财神的神魂猛地一颤，他甚至顾不上去思考对方是如何知道他这里发生的一切，连忙辩解道。

“大人！请听我解释！是意外！是有一个叫卫民的街道办主任在捣鬼，他……”

“解释，是弱者用来掩饰无能的借口。”

冰冷的电子音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根据系统评估，你所管辖的‘繁华商业街’项目，本月的香火转化率，比上个季度，断崖式下降了百分之七十。”

电子音顿了顿，似乎是在调取另一份数据。

“你的核心产品‘幸运消费贷’，其契约转化效率，已经跌破了俱乐部的最低容忍阈值。”

“你，让我们失望了。”

财神的神魂几乎要溃散，他能感觉到，一股比天劫还要恐怖的意志，正通过那个黑色的电话，锁定了他。

“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我……”

“‘永动机俱乐部’，不需要无法创造价值的废物。”

电子音吐出了一个让财神浑身冰凉的名字。

“神祇，不过是更高效的资源转化工具。当工具不再高效，就应该被回收、分解，投入到新的项目中去。”

这句话，像一道来自九幽地狱的判决，让财神彻底陷入了绝望。

他知道，“回收”和“分解”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他的神格会被剥离，他的神魂会被碾碎，他的一切都会被当成最原始的能量，投入到俱乐部下一个冷冰冰的“项目”里去。

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

密室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就在财神以为自己即将被“宣判”时，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鉴于你过往的贡献，以及该项目前期投入的成本，俱乐部决定，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财神的神魂，猛地燃起一丝希望。

“在雕像被强制拆除之前，立刻举行‘归元’仪式。”

电子音的语速没有任何变化，像是在宣读一份操作手册。

“启动所有存量契约的最终清算条款，榨干你那些‘投资品’身上，最后一点剩余价值。”

“这是你弥补亏损，证明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的，唯一机会。”

“如果连这也办不到……”

电子音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下达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指令。

“我们会派遣‘清道夫’，去你的辖区，进行资产清算与回收。”

“嘟……”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那个黑色的器物，也随之消失不见。

密室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安静。

王经理抬起头，惊恐地看到，那尊金面的神像，正剧烈地颤抖着，表面的金光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一股源自神魂深处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财神彻底淹没。

清道夫……

那是俱乐部里，专门负责处理他们这些“失败品”的刽子手。

他瘫坐在那无形的神坛之上，眼中所有的暴怒与不甘，都已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然而，当恐惧达到极致，滋生出来的，便是最纯粹的疯狂。

他没有退路了。

“呵呵……呵呵呵呵……”

一阵低沉的，扭曲的笑声，从神像中传出，让整个密室的温度，都骤然下降到了冰点。

“哈哈哈哈哈哈——！”

财神猛地站了起来，他那原本模糊的面容，在这一刻，竟扭曲成了一张狰狞可怖的脸！

“卫民！这都是你逼我的！”

他的神念，化作一道血色的惊雷，在王经理的脑海中疯狂咆哮！

“你不想让我活，那我就让这整条街的人，都给我陪葬！”

“今晚！就让这繁华商业街，变成我最后的，也是最盛大的一场……血肉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