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着头皮，顺着脚下龙骨延伸的方向，陈生慢慢地向前摸索。
在黑暗里，陈生无法凭借任何参照去感受时间的流逝。
走了很久的一段路，陈生的指尖感知到了湿润，脸上也凝聚了几颗水珠。
这里应该就是整块墓穴的腹部地带了。
陈生稍微探出一脚，踩到了一个小小的水坑。
果然。
腹部深处有一个水潭，周围有一些土壤碎石。
陈生蹲下腰，往地下摸了摸，竟然摸到了几株杂草，但这里明明没有光线的照射。再加上洞穴外是一圈密密匝匝的火苗，除了没有金子之外，倒是对应了道家中的五行原理。
看来这是一条一点也不物质的龙，所有的东西都井井有条，唯独厌恶金子。
起码这地方的风水，在陈生看来，那是相当的不错，说是一句鬼斧天工也不为过。
陈生继续顺着脚下的龙骨往前，脚下一凉，直至膝盖也浸没在了水里。
没有多想，陈生直接一跃而下。
冰凉的水淹没全身，陈生仿佛变成了一条游鱼，肆意快活的向前不断游去。
他没有注意到，胸口的【卍】在水面下发出了微弱的金光，隐隐约约，照亮了不断拂过的水草。
慢慢地，水面开始激荡了起来。
水底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呼唤着陈生，似乎在等待着一个永远等不到的人。
陈生干脆一头扎了下去。
里面团着一束光。
陈生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霎时，一条又一条青绿色的触手从光团里伸了出来。
它们爬上了陈生的身体，努力缠绕，最粗的那一条环住了陈生的腰身。
陈生在水底瞪大了眼睛。
然后它们一齐用力，陈生整个人被拖进了一个未知的光团里。
在那一瞬间，沸腾的水面又重新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而陈生，则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
随着漩涡的不断颠簸，陈生被送入了一个如梦似幻的世界里。
耳边是巨龙的咆哮声，要击穿耳膜一样，悲凉又悲壮。
陈生挣脱漩涡后看到的第一眼，是一条倒下的巨龙。
龙鳞被狠狠拨开，龙尾断裂，浑身上下血流不止，腹部那里更是受伤惨重。
它被死死地钉在了最高的雪峰上。
无法动弹，无法疗伤，只能一声接着一声地吐息，一阵接着一阵地嘶吼。
除了等死，它没有任何的选择。
那双紧闭在一起的龙眼阖着，巨大的身形原本应该纵横千里，可却偏偏蜷缩在一起，只能霸住一个小小的山头。
突然，它睁开了眼睛。
纯金色耀眼的琉璃，带着无数的血丝，似乎是要把什么东西狠狠刻进血脉，融入骨血。
陈生猝不及防和他对视。
他们遥遥相望。
此时，一个是天地至尊天地宠儿，一个是弱小蜉蝣卑微凡人。
真龙的一只眼珠子，都是陈生的好几倍大。
真龙对突然出现的人有些好奇：“你看得见我？”
陈生点了点头。
真龙又吐出了一口龙息，“你居然看得见吾。”
“看来，吾真的……”
“真的死了呀……”
陈生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看着巨龙濒死，看着巨龙哀叹。
“小子，你能告诉吾，吾死后，龙身还完整吗？”
陈生实话实说：“我并不清楚。”
“嗯？在吾的墓穴之处，难道见不到吾的真身吗？”
陈生感叹道：“也不是见不到，是前辈您的身体太大太长了，我一路走到深处来到这里，也还未完全走遍您的身体。”
“但目前看来，您的龙骨，尚且保存完好。”
陈生下意识隐去了一群幽火在龙骨上嘻嘻哈哈荡秋千的事实。
“那就好，那就好……”
真龙似乎在回忆什么，目光悠远，又因为生命的流逝，瞳孔有些涣散。
真龙看着陈生：“原来是道灵体。”
怪不得，怪不得可以启动秘境，进入到此时的虚幻里。
陈生喃喃：“道灵体？”
“这是什么？”
真龙没有回复。
真龙在最后的时刻里，好像回想到了什么，原本狠戾凶恶的眼瞳里露出了一丝温柔的色彩。
“吾有一个友人，和你一样是天生的道灵体。”
“可惜他比吾早走了一步……”说到此人的时候，巨龙难得温顺了起来。
“可能真的是缘分吧，既然让吾在临死之际又遇上了道灵体。”
“哈哈……冥冥之中，天道也无法阻止……”
陈生叫到：“前辈……”
真龙重重吐出一口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既然来了，那吾也给你个机缘吧。”
“你过来。”
陈生看着奄奄一息的巨龙，倒是没什么犹豫，甚至有些难以抑制的悲苦。
真龙的眉心聚起了一道白金色的光芒，形成了一个亮晶晶的圆球。
然后圆球突然爆破，从真龙眉心透出，直直射入陈生的胸口。
陈生还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巨大的撞击力掀倒在地！
一个似曾相识却冰冰凉凉的感觉在胸口荡开。
陈生生出了一个不好的想法。
不会是……
他狠狠拉开自己的衣物，敞开后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胸口。
一个小小的【卍】占据正中，粗看好像没什么变化，但仔细看会发现佛印的周围被一层白白的亮光包围了起来。
那层光亮与中间的佛印交相辉映，说不出的奇特。
此时的陈生只想骂娘！
艹！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刚刚那白色的光圈浮在胸口时，他感受到的冰冷绝对不是错觉，可能又来了一个和佛印一样难以摆脱的东西！
真龙看到陈生胸口的印记时也略有吃惊：
“居然是佛印！”
说完又瞄了陈生一眼：
“看来你小子的佛缘不浅呀。”
“吾刚才将道家无字诀给了你，就是你胸口那个圈着佛印的光圈。”
“原本以你道灵体的身份，修行之路只会越走越顺。但道家与佛家原本就不太对付，你身兼两物，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吾也算是为友人的道法找到传人了……”
陈生只觉得一个惊天的麻烦正找上了自己。
“好了，小子。”
“吾要用血脉之力强行疗伤了。如果吾成功了，就能继续活下去。如果吾遭受反噬，就会死去化作龙骨。”
“不过你既然找到了这里，说明吾应该已经死去了吧。”
“吾临死前的一场梦境，你若要忘，就忘了吧。”
巨龙撑着最后一口气说完，龙首低垂，陈生眼前好似闪过无数画面，又好似什么都没有。
镜片在他的眼里碎裂，他再次置身于黑暗里，脚底旁边，还是那延伸无尽的巨大龙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