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发出声音——并非一时冲动。在接下来的几周里，它成了陈序在警戒与规划之外，投入最多精力的核心项目。那台老旧的无线电设备被进一步改造，林朗设法找到了一些性能更好的废弃元件，替换了原本老化严重的部分，虽然远未恢复到工业级水准，但接收灵敏度和发射稳定性都有了显著提升。

陈序制定了一套严格的通讯协议。并非漫无目的地呼叫，而是在特定时间、特定频段，以极低的功率，重复发送一段经过精心编码的、极其简短的信息。信息内容避开了可能暴露具体位置和实力的词汇，更像是一种哲学性的宣告和试探：

“我们在。连接存活。回应此频率。”

发送的过程大多石沉大海，只有无尽的静电噪音作为回答。这种等待是煎熬的，尤其是在资源依然紧张的背景下，持续的电力投入和设备损耗都是一种奢侈。唐果曾私下对苏予吐槽：“这简直像对着黑洞喊话，谁知道对面是天使还是恶魔，或者根本什么都没有。”

但陈序异常坚持。他的理由依旧建立在逻辑之上：“我们需要了解‘回声’的性质。是友善，是敌意，还是彻底的虚无？这决定了我们未来的生存策略。被动等待，只会让不确定性永远存在。”

苏予默默支持着这项工作，她有时会为深夜还在监听信号的陈序送上一杯用野生薄荷泡的热水。林朗则持续优化着能源供应，确保这项“奢侈”的探索不会影响到据点的基础运行。小凯对那台能发出“神秘电波”的机器充满了好奇，但他记得陈序的严厉警告，从不敢靠近触碰。

转机发生在一个雨夜。雨水敲打着植物园的玻璃穹顶，发出密集的声响，这天然的噪音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动静。陈序像往常一样，在预定时间发送了那条简短的信息。就在他准备关闭发射器，切换回接收模式时，耳机里突然传来一阵与雨噪声迥异的、规律的“咔哒”声。

不是语音，而是摩尔斯电码！

信号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发报者的手在颤抖，或者设备功率严重不足。陈序瞬间绷紧了神经，抓过纸笔，全神贯注地开始记录和解码。林朗似乎察觉到他的异常，无声地走到他身后。

滴答声停了，只持续了不到十秒。

陈序看着纸上译出的残缺信息，眉头紧锁。信息只有几个破碎的词组：

“……看到……光……‘收割者’……逃……”

“‘收割者’？”林朗念出这个陌生的词汇，声音低沉。

陈序没有回答，他立刻尝试在那个频段回呼，但无论他发送多少次编码信息，对面再也没有任何回应，仿佛那短暂的信号只是幻觉，是风雨和静电开的一个残酷玩笑。

然而，陈序知道那不是幻觉。有人收到了他们的信号，并且做出了回应。回应的内容并非友善的问候，而是充满了恐惧的警告。“收割者”——这个充满不祥意味的代号，像一片浓重的阴影，随着这第一次成功的“回声”，投射进了刚刚稳定下来的植物园。

主动伸出触角的结果，并非期待的盟友，而是证实了黑暗中潜藏着更危险的捕食者。陈序关掉设备，控制室内只剩下雨声敲打穹顶的喧哗，以及两人沉重的呼吸声。探索外部世界的道路，从一开始，就布满了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