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清冷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带着审视与不易察觉的警惕，将陆凡那句关于伤势的问候堵了回去。

凌霜持剑而立，尽管伤痕累累，气息不稳，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那双寒潭般的眸子锁定在陆凡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她并没有因为陆凡看似“救命”的举动而放松，反而因为眼前这极其反常的组合——一个毫无修为的落魄少年与一尊上古凶兽——而更加戒备。

陆凡递出灵草的手悬在半空，面对这直截了当的质问，他脸上那试图营造“友善路人”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心中念头飞转。这姑娘，警惕性不是一般的高，而且显然不是那种会被轻易忽悠的类型。常规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说辞，恐怕难以取信，甚至可能引起反效果。

他目光快速扫过凌霜。伤势不轻，灵力消耗巨大，处境孤立无援。而那三个黑衣修士虽然被吓跑，但难保不会卷土重来，或者引来更强的敌人。她急需恢复和安全保障。

同时，她也展现出了极高的价值——那手精妙绝伦的剑法，那临危不乱的战斗素养，以及这明显不俗的来历。这简直就是上天送来的……顶级人才啊！

一个大胆的、符合他“商业顾问”本色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他没有回答凌霜的问题，反而迎着她冰冷的目光，露出了一个与当前情境格格不入的、带着几分商业性评估意味的微笑。

“我是谁不重要。”陆凡开口，语气平静，丝毫没有寻常凡人面对修士时的敬畏，也没有救命恩人应有的姿态，“重要的是，姑娘你现在的处境，似乎不太妙。”

他伸手指了指她手臂和小腿的伤口，又指了指那三个黑衣人消失的方向，意思不言而喻。

凌霜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没有接话，等待着他的下文。她确实处境不妙，但这不代表她会轻易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凡人？

“那三个家伙，看样子不会善罢甘休。”陆凡继续说道，语气如同在分析一个商业案例，“你受伤不轻，需要时间恢复。而这落魂涧底，也并非久留之地。”

他的目光落在凌霜那柄古朴长剑上，话锋突然一转，带着一种近乎挖角HR的口吻：

“看你挺能打的。”

凌霜：“……？”

她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愕然，显然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不等她反应，陆凡已经图穷匕见，抛出了他构思的“橄榄枝”：

“跟我干吧。”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包吃住，”他顿了顿，想起了身边这位主力员工的特性，又补充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而且，有架打。”

空气仿佛凝固了。

凌霜握着剑的手指微微收紧，那双冰眸中的愕然迅速被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所取代。她甚至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陆凡身旁那只正无聊地用爪子扒拉地面、对眼前“招聘现场”漠不关心的饕餮。

一个凡人，带着一只上古凶兽（虽然行为怪异），在荒山野岭，对着一个刚刚经历生死搏杀、来历不明的修士，说出“跟我干，包吃住，有架打”这种话……

这已经不是荒谬了，这简直是离奇！

就连趴着的饕餮老饕，都似乎被甲方这清奇的思路吸引了注意力，暂时停止了对赤焰兰的觊觎，腋下之眼略带好奇地瞟了陆凡一下，传递过来一个模糊的“这小子又在搞什么名堂”的意念。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凌霜的声音更冷了几分，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寒意。她感觉自己可能遇到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或者……另有所图之辈。

“我很清楚。”陆凡脸上那评估式的笑容不变，仿佛没感受到对方骤然降低的温度，“我缺少一个像你这样……嗯，‘战略执行副总裁’级别的战力。而你，缺少一个能提供即时安全保障和资源支持的平台。我们各取所需，合作共赢。”

他甚至还用了“战略执行副总裁”这种在这个世界听起来极其古怪的词。

凌霜沉默着，眼神中的冰寒并未消融，但那份看疯子的神色，却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审视。她注意到，这个少年虽然看似不着调，但眼神清澈而冷静，分析问题直指核心，而且……他似乎真的认为这是一场公平的“合作”，而非施舍或胁迫。

尤其是，他身边那只饕餮，虽然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威，但对这少年却表现出一种近乎……“平和”的态度？这太不寻常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她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冰冷，但已然从纯粹的拒绝，转向了某种意义上的“询价”。

陆凡知道，机会来了。

他没有试图空口白牙地许诺，而是直接展示“公司实力”。

他先是拍了拍身边老饕布满鳞片的巨大身躯（手感冰凉坚硬），对凌霜介绍道：“这位是老饕，我们团队的……嗯，‘安全顾问’兼‘工程总监’。有它在，刚才那种货色，来多少都是送菜。”当然，伙食费是高了点。陆凡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老饕配合地打了个响鼻，喷出两道带着灵石清香的白气，算是打了招呼，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岩缝里的赤焰兰。

接着，陆凡意念一动，从古戒中取出了几块下品灵石，在手中掂了掂，灵光闪烁。“这是基础福利。”他又取出几株之前采集的、品相不错的疗伤和恢复灵气的草药，“包括但不限于医疗支持。”

最后，他指向这片山谷，虽然荒僻，但灵气充裕，而且暂时安全。“这里，可以作为我们临时的‘总部’，供你养伤和休整。”

这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将一个“有实力、有资源、有地盘（暂时）”的雇主形象，清晰地树立了起来。

凌霜的目光在灵石、草药、饕餮以及陆凡本人之间缓缓移动。

理智告诉她，这依旧很荒谬。一个凡人少年，如何能驱使饕餮？他的灵石和草药从何而来？这一切都透着诡异。

但现实是，她身受重伤，灵力枯竭，后有追兵，前路茫茫。独自一人，在这危机四伏的落魂涧底，生存几率渺茫。而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古怪，却似乎真的能提供她眼下最需要的东西——安全和恢复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他那句“有架打”，莫名地触动了她。她的人生，似乎一直都离不开战斗。为了生存，为了寻找答案，她一直在战斗。如果有一个地方，能让她无需为基本的生存发愁，只需要专注于她擅长的事情……

这是一个风险极高的选择。但绝境之中，这或许也是一线生机。

她看着陆凡那双平静而坦诚（自认为）的眼睛，沉默了许久。

山谷中只剩下风声，以及饕餮爪子无聊刨地的沙沙声。

终于，凌霜缓缓收回了指向陆凡的剑尖，但这个动作并不意味着完全信任，她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我需要疗伤。”她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陈述了一个事实，目光落在陆凡手中的草药上。

陆凡心中一笑，知道这事成了七八分。他没有急于让对方表态，将“招聘”变成“胁迫”，那是最愚蠢的HR。

“当然，员工的身心健康是公司的宝贵财富。”他顺势将那些草药递了过去，语气轻松，“那边有个干燥的浅洞，还算安全，你可以先去那里处理伤势。”

他指了指自己之前栖身的地方，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展现了甲方的人性化关怀：“需要帮忙吗？比如生个火，或者……帮你警戒？”他看了一眼老饕，意思很明显，这位警戒效果一流。

凌霜接过草药，动作依旧清冷疏离。“不必。”她言简意赅，然后转身，步履略显蹒跚却依旧坚持地朝着陆凡所指的浅洞走去。

走出几步，她忽然停下，却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随风传来：

“凌霜。”

陆凡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告诉他她的名字。

他脸上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虽然过程曲折，方式奇葩，但这位潜力无限的“战略执行副总裁”，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初步入职了？

“陆凡。”他对着她的背影说道。

凌霜没有回应，身影很快消失在浅洞的阴影中。

直到此时，陆凡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有些湿了。面对凌霜那冰冷的审视和压迫感，说不紧张是假的。这场另类的“面试”，堪称他穿越以来最耗费心神的操作。

“搞定！”他低声自语，颇有成就感。

“咕噜噜……”旁边传来一阵腹鸣般的巨响。

陆凡转头，只见老饕正用那双充满“渴望”和“催促”的腋下之眼，死死盯着他……以及他刚才为了展示“公司实力”而拿出来的那几块还没收回去的灵石。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甲方，展示完了吗？展示完了该给乙方发“招聘协助奖金”和“场地使用费”了吧？那岩缝里的赤焰兰，是不是也该折现一下？

陆凡看着老饕那垂涎欲滴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己迅速缩水的“资产”，刚刚因为“招聘”成功而升起的一点喜悦，瞬间被巨大的财政压力所取代。

一位是饭量惊天的上古凶兽安全顾问。

一位是战力超高但显然也需要资源供养的冰山女战神。

他这个光杆司令起家的“老板”，未来的路，任重而道远啊！

“知道了知道了，少不了你的。”陆凡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灵石抛给老饕，然后目光投向凌霜所在的浅洞方向，眼神若有所思。

凌霜……

她身上似乎藏着不少秘密。

那三个黑衣修士为何追杀她？她想要什么东西？

她如此年轻，剑法却如此高超，来历定然不凡。

这些谜团，如同笼罩在她身上的迷雾。

但陆凡并不急于揭开。对于一个优秀的HR（自封的）而言，重要的是员工的能力和潜力，至于员工的过去，可以在建立起足够的信任和“企业文化”后，慢慢了解。

当务之急，是帮助新员工稳定伤势，然后……想办法搞钱（灵石）！养活这两位大神！

他摸了摸下巴，开始构思下一步的“商业计划书”。这落魂涧底，或许还藏着其他未被发现的“宝藏”？

而此刻，在浅洞之中，凌霜背靠着冰冷的岩壁，熟练地处理着伤口。她听着洞外隐约传来的陆凡对饕餮的念叨声（“……伙计，咱们得想办法开源啊……”），以及饕餮满足的咀嚼声，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这个叫陆凡的少年，和他那匪夷所思的“团队”，究竟会将她带向一条怎样的道路？

是脱离绝境的跳板，还是……另一个更深不可测的漩涡？

她不知道。

但眼下，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