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光吞没一切，意识在无尽洪流中浮沉。

当凌云再次“睁眼”，已置身于一片星空般的剑内世界。

一道残念化身的老者，道出了他碎脉之躯的惊人真相——这非是绝路，而是承载混沌的无上道基！

“此剑，名混沌。汝，可为吾主？”

当契约达成，神剑入体，比碎脉更剧烈的痛苦轰然降临。

毁灭与新生，在这具残破的身躯内，展开了殊死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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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

无处不在的混沌之光，并非温柔地包裹，而是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冲刷、渗透着凌云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甚至那缕即将消散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叶扁舟，被抛入了开天辟地时的能量洪流之中，时而如同被亿万钧重压碾磨，时而又仿佛被轻柔的母性气息抚慰。破碎的经脉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但那光芒中蕴含的、远超他理解的生机，却又强行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那毁灭与创造交织的狂暴洪流渐渐平息，化为一片宁静的、流淌着的混沌之气。

凌云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奇异的空间。

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片无垠的、如同星云般缓缓旋转的混沌气流。头顶，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无数细碎的、闪烁着各色光芒的符文，如同星河般流淌，构成这片空间的光源。远处，隐约可见巨大的、断裂的锁链虚影，以及沉浮不定的破碎山岳轮廓，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的混沌雾霭之中，充满了古老与破败的气息。

这里，是剑内世界？

“汝，醒了。”

一个平静、苍老，仿佛看透了万古兴衰的声音，在这片空间的中心响起。

凌云循声望去。

只见那星云气流汇聚之处，不知何时，凝聚出了一道模糊的身影。那身影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缕即将消散的残念，轮廓是一位身着古朴长袍的老者，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包含了整片星空，此刻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没有逼人的威压，没有刻意的锋芒，但仅仅是被这双眼睛看着，凌云就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彻底洞穿，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

“前辈……您是？”凌云稳住心神，恭敬行礼。他能感觉到，这道残念与那柄混沌神剑同源，很可能就是剑灵，或者……更古老的存在。

“称谓，已无意义。”残念化身的声音古井无波，“吾乃此剑上一任持有者，留下的一缕印记。亦可称吾，剑神残念。”

剑神！

纵然有所猜测，听到这两个字，凌云的心神依旧剧震！那是传说中的存在，屹立于武道之巅的称谓！

“不必惊讶。”剑神残念淡淡道，“神兵择主，非看修为高低，而在缘法契合。万载以来，惊才绝艳者众，然皆非混沌所等之人。”

他的目光落在凌云身上，那深邃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感慨。

“直至汝至。”

“吾？”凌云一怔，“晚辈经脉尽碎，已是废人，何德何能……”

“正是汝这‘废人’之躯，方是承载混沌剑道的最佳容器！”剑神残念打断了他，语气中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

他虚抬手指，一点混沌光芒没入凌云眉心。

刹那间，凌云对《混沌剑诀》和“混沌剑体”有了更深的明悟。

寻常功法，皆需依凭完好经脉，如同在既成的河道中引水行舟，讲究循序渐进，拓宽加固。而《混沌剑诀》却反其道而行！它追求的，是打破一切固有桎梏，于绝对的“无”中，开辟出独属于混沌的“有”！

它需要修炼者先碎旧脉，清空一切，如同一张白纸，方能以混沌之气为笔，重塑出超越常理、能容纳混沌本源的“混沌剑脉”！

试问，天下天骄，谁肯自毁长城，碎脉重修？即便有心，那碎脉之痛与失败风险，也足以让九成九的人望而却步。

唯有凌云这般，旧脉已因外力彻底崩碎，体内宛若一片废墟，反而省去了“自毁”这最艰难、最凶险的一步，直接进入了“重塑”的阶段！

他的碎脉之躯，不是缺陷，而是万载难逢的、修炼混沌之道的无上道基！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剑神残念悠悠道，“昔日绝境，铸就汝今日之机缘。此乃汝之不幸，亦是大幸。”

凌云呆立原地，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三年来的痛苦、屈辱、绝望……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意义！他不是被命运抛弃的废物，而是被选中，要走一条前所未有之逆天道路的幸运儿！

希望的火光，从未如此刻般炽烈，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点燃！

“然，福祸相依。”剑神残念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混沌剑道，逆天而行，步步杀机。重塑剑脉之痛，犹胜碎脉十倍！且此道一旦踏上，便再无回头之路。汝将面对的，不仅是修行路上的艰难，更有……”

他抬首，目光似乎穿透了这剑内空间，望向了无尽遥远的虚空。

“……来自上层大陆的觊觎，乃至天外异族的敌视。”

上层大陆？天外异族？

凌云心中凛然。这些词汇，对他而言无比陌生，却从剑神残念的语气中，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分量和难以言喻的危机感。这方天地，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广阔，也更为危险。

“现在，告诉吾。”剑神残念收回目光，再次聚焦于凌云，“知晓前路艰险，知晓危机重重，汝，可还愿持此剑，承此道？”

凌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震撼。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握紧了双拳。指尖嵌入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与这机遇的珍贵。

三年的黑暗，他已受够！命运的嘲弄，他必要反击！

纵使前路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他也绝不会后退半步！

他抬起头，目光迎向剑神残念，清澈而坚定，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钢：

“我愿！”

“纵是身死道消，魂飞魄散，我凌云，亦无悔！”

声音铿锵，在这片混沌空间中回荡，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剑神残念静静地看着他，那模糊的面容上，似乎浮现出一丝极淡极淡的、名为“欣慰”的情绪。

“善。”

他不再多言，虚幻的身影开始缓缓消散，化作最精纯的混沌气流，同时，那浩大的意念如同洪钟大吕，响彻空间：

“以吾残念为引，混沌为证！”

“契约——成！”

轰！

整个剑内空间再次震动！那流淌的混沌星云，那闪烁的符文星河，都以凌云为中心，疯狂旋转、汇聚！

外界，混沌遗迹大殿中。

插在白玉祭坛上的混沌神剑，爆发出最后一道席卷一切的混沌光柱后，光芒骤然内敛！

剑身上所有锈迹彻底剥落殆尽，露出其下完美无瑕的剑身——非金非铁，暗沉内敛，却又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至理，光滑的剑身上，有混沌气流如龙般自行游走。

“咻——！”

神剑发出一声欢快而清越至极的铮鸣，骤然化作一道混沌流光，脱离祭坛，瞬间没入了瘫倒在地、昏迷不醒的凌云丹田之中！

一股温和而浩瀚的力量，立刻以他丹田为中心弥漫开来，开始自发地滋养他千疮百孔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凌云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意识回归的瞬间，他首先感受到的，是丹田处那不同寻常的温热与充实感。心念微动，便能“看”到那柄缩小了无数倍、却神异非凡的混沌神剑，正静静悬浮在他丹田中央，缓缓旋转，散发出精纯的混沌之气。

成功了！神剑真的认主了！

强烈的喜悦涌上心头，但他很快压下情绪。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神剑入体，只是开始。重塑剑脉，才是真正的考验！

他挣扎着盘膝坐起，按照脑海中《混沌养脉诀》的法门，尝试引导丹田内那丝微弱的混沌之气。

“呃！”

就在他引动混沌之气的刹那，一股远超之前碎脉之痛的恐怖剧痛，如同火山爆发般，从他体内猛地炸开！

那混沌之气，不再是温和的滋养，而是化作了亿万柄比头发丝还细的混沌小剑，带着开辟世界的霸道与决绝，狠狠冲向他那些断裂、纠缠、堵塞的破碎经脉！

这不是修复！

这是毁灭后的……重塑！

是硬生生将原本的经脉结构彻底碾碎、化归混沌，然后再以无上意志和玄妙法门，引导混沌之气，重新构筑出更加复杂、更加坚韧、更能承载力量的混沌剑脉！

“嗬……嗬……”

凌云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整个人瞬间被冷汗浸透，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皮肤表面甚至渗出了细密的血珠！

痛！无法形容的痛！仿佛整个人被投入了炼狱熔炉，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头，都在被反复撕裂、碾磨、锻造！

几次，那极致的痛苦都冲击着他的意识防线，让他眼前发黑，几乎要昏死过去。

但每一次，在意识即将沉沦的边缘，他都会狠狠一咬舌尖，利用那瞬间的清明，回想起演武场上的羞辱，回想起婉清绝望的泪眼，回想起剑神残念提及的广阔世界与未知危机！

“我不能倒在这里！”

“我要力量！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我要这剑，响彻诸天！”

不屈的意志在咆哮，如同最坚固的堤坝，死死抵挡着痛苦的洪流。

他紧守灵台一丝清明，疯狂运转《混沌养脉诀》，引导着那霸道无比的混沌之气，在身体的废墟上，艰难地开辟着第一条混沌剑脉。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而痛苦的过程。

时间，在这极致的煎熬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凌云感觉自己的意志也即将被痛苦磨灭，意识再次开始模糊时——

“轰隆！！”

一声仿佛来自体内深处的、微弱的轰鸣响起！

如同堵塞了万古的江河，终于被一股新生的、微弱却坚韧无比的力量，强行冲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前所未有的、带着淡淡混沌气息的暖流，沿着一条全新构筑的、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行功路线，艰难地、却坚定不移地运行了一个周天！

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虽然运行一周天后那新生的经脉依旧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但它确实存在了！不同于以往任何内力，它更加凝练，更加灵动，带着一种包容万物、又凌驾万物的雏形！

第一条混沌剑脉，初步重塑成功！

凌云猛地睁开双眼，眸中混沌光芒一闪而逝，疲惫到了极点，却亮得惊人！

他成功了！他终于在绝望的深渊中，踏出了逆天改命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