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陆小凡被重重扔在地上，一个监牢役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拨了拨他重伤的躯体，嘲弄道：“你这书生骨头真是硬，这一点真是让人钦佩啊，不过呢，我也最喜欢你这种人了，那些一打什么都认了的人真是无趣，好久都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了。”

陆小凡保持着被扔在地的姿势，不是他不想动，而是疼得已经再难移动分毫，好在他的意识犹存，因此听得到监牢役的话，但很难说些什么。

“呐，我说，你要不还是认了吧。”这时另一个监牢役也说道，“来到这种地方，有些事即使你没做又如何？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的，你不认只会打得更厉害，到最后，一种情况是被打死，然后安上畏罪自杀的罪名。”

“另一种，就是受不了折磨然后认罪，陆小凡你呢？你属于哪一种？”这个衙役似乎有些替陆小凡惋惜，“像你这样嘴硬的人我见多了，但那些人最后又如何呢？都认罪了！你看你就在公文上这么一签，然后按个手印，不就免受这些皮肉之苦吗？”

说到这里，监牢役取出一纸公文，摆在陆小凡面前。这时，却听陆小凡嘴中发出嗬嗬声，那是嘶哑的笑声，紧接着他喷出一口血沫吐在纸上。

他的行动已经说明自己的意志！

笑话，陆小凡身为临川警探岂会不知审问犯人用的手段？这两监牢役一人唱红脸一人唱黑脸，套路有够老套的，想以此让陆小凡屈服还是不够看。

倒是陆小凡，反以看戏一样的态度看着两监牢役在自己面前作秀。

“你这狗东西！”

两位监牢役感受到羞辱，来自最卑贱的职位，一个书生的羞辱！你一个书生算什么东西！一时间，光线暗淡的监牢内又响起沉闷的响声，陆小凡却是强忍着雨点般打在身上的拳头，一声不吭。

他的眼神却越发森冷，布满寒意地望着两名监牢役，这眼神很恐怖，犹如毒蛇！

“你个混蛋，还敢用那样的眼神瞪着我二人！”

监牢役落下的拳头更重了，他们打累，许久后终于停了下来，蜷缩着躯体的陆小凡出声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唱黑脸的监牢役嗬了一声，一脚踏在陆小凡身上，“小爷王二，怎么？记下我了？”

唱红脸的监牢役呸了口痰，“小爷张老三，在这里，就算你是龙也得给我盘着，是虎也得给我卧着。”

陆小凡默默记下这两名监牢役。

王二、张老三两人打得累了，瞪着眼暂时走出监牢休息，两人刚在地牢口一面方桌上坐下喝了口酒，地牢大门打开，一名身材魁梧配甲执剑的军士走了进来。

这人姓马名勇，平南郡清河县的县尉，县尉一职掌管征税、治安捕盗、分判诸曹的职责，简单来说就是掌握军权，调动一批人马。

此人早些年征战四方，跟随镇南候，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依托这些关系，离军后在镇南候封地内做了个小小县尉。

他脸上有着一道横跨整个脸颊的刀疤，据说是征战时被人一刀劈了的，差点就死在了战场上，幸运的是活了下来，这道疤后来就成了他的象征，加之面容丑陋，可谓是人见人畏，小孩见了都要做噩梦。

说来也巧，清河县令马平正是他的叔叔，叔侄二人掌控了小县所有权力，像极了土皇帝。

见到这位，王二、张三两人瞬间怂了一半，恭恭敬敬站了起来让这位就做。

马勇端起桌面一碗酒，一口饮尽，脸上的死肌肉动了动，“那书生招了没？”

王二、张三被他的气势慑服，在这位面前就算是他们二人都不禁瑟瑟发抖，这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都具备的气势，杀过人浴过血，跟他们这种只知道折磨寻常百姓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两人面色难看地低着头，口齿都有些不流利，“那狗东西骨头太硬，您再给我们些时间，我们一定叫他认罪。”

“真是废物啊……”马勇声音淡淡，端起酒坛倒了两碗酒，“这件事必须尽快结束，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办，不要再让我失望，否则，这两碗酒将会是你们的送行酒。”

王二两人后背发麻，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马勇走后，王二、张三两人长舒口气，如释重负，这位带给他们的压力实在太大。

王二砸了咂嘴，口干舌燥，但看着碗中的酒说什么也不想再喝，“你发现没，县尉对此案的态度有些奇怪？”

张三默然点头，“以前县尉都是不关心这些，全都交给我们做，应该是马县令吩咐了。”

王二认为有这个可能，继续道：“可能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你应该也听说了……”

“巡案司吗？”

“对，就是那个监察百官的巡案司，谁知道他们是谁？走到了哪里？事关职位的升迁与否，各位官员那个不是夹着尾巴做人，装出各个所辖县安宁和谐？这个时候出了这档子事，可以想象县令有多焦躁……”

张三面色凝固，拉着王二低声说，“此事莫要再提！”

“当然，我也就跟你说说。”

……

陆小凡背靠着墙，忽然光线一暗，抬头一看就见苏酒叼着几本书卷跃进监牢，同样扑入陆小凡怀中。

“公子，我识字不多，需要您自行分辨。”苏酒放下几本书卷。

“好，酒儿，你来替我翻页。”陆小凡微微一笑，很虚弱，“我动不了。”

“嗯。”

苏酒没有化作人形，她将几本书卷在陆小凡面前摊开，弯弯曲曲如蝌蚪般的文字让陆小凡有些头晕，也有些……熟悉！

这种文字跟诡异圆盘上的文字一模一样……陆小凡有些震撼，思绪再度飞转……难道说那个诡异圆盘来自这个世界？不，不能这样武断，至少跟这个世界有很大关系。

让陆小凡沮丧的是他也不知道这些蝌蚪字意义，正当他以为自己无法看懂时，视线恍惚了一下，再看这些书卷时却意外地能理解这些文字的意义。

他忘记了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是一个书生，这个世界的书生，所以能看懂这些文字，陆小凡虽然惊讶但很快也理解。

这几本书分别是：资志既要、清河疆域简介、人口简记、清河案宗。

陆小凡松了口气，“最后一本。”

苏酒取来清河案宗，狐爪开始缓慢翻动，接着月光陆小凡终于找到了有关自己的屠门案，具体案例如下：

夏王历三年，六月上旬二日子夜，清河郡西季村突发屠门案。子夜前夕，本县县令马平收到不知何人禀报，言：西边有武者屠杀，速派衙役前去。县令大急，本欲摔县尉马勇和一班捕快同去，但县尉手下言：县尉早时便已走，概因捕盗，未归。

县令无奈，只得率一众捕快前去，临近季村，全村皆沸，只因死者乃是当村老人，声名显赫、德高望重之辈。及至季老祖宅，所见之境畏人至极，上至父老下至幼儒无一生活，甚于鸡犬也尽数丧命，凄惨之境令人发指！

值季老大儿季春新婚，新婚房内，季春之妻周氏貌美窈窕，可恨之贼当季春之面辱周氏，经仵作验之，乃遭辱后羞愤自尽而亡，至于季春遭残忍杀之。而在季院中，本县县令摔人抵达之时，现场之景唯一人活。

问训所知，此人姓陆名小凡，季春老少皆言不识此人，如此，深夜与案发之场中，乃有重大嫌疑，且其握刀刺死季老之姿，毫无疑问，陆小凡便是凶手。

此贼穷凶极恶，众目睽睽铁证在前，犹未悔。言其青天白日，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现被收押于清河地牢，待重审。

陆小凡看完卷宗沉默了许久，他很明白、也不期望别人能救自己，既然走投无路那只能殊死一搏，经过一刻钟思索，一个计划渐渐在他脑中成型。

陆小凡正了正身躯，眼中却是宛若亮起熊熊火焰，“酒儿，你能帮助我做几件事吗？”

白狐蹲在陆小凡身侧，白发柔顺，“公子只管吩咐就是。”

陆小凡望着阴暗的监牢，自嘲般想到原来待监牢是这种滋味，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也不可能。

既然凶手敢陷害我，那应该也做好了被我找到的觉悟……该轮到陆小凡出招，苏酒走到陆小凡耳边，后者附耳喃喃。

……

听封楼，清河县城内最大的茶楼酒肆。

平日里，这地方便是个热闹地，既是三教九流、江湖快意的侠士集聚地，也是达官显贵、寻常百姓甚至行脚商人愿意花钱享乐处，丝竹管弦、歌舞霓裳样样都有，说白了就是一个杂楼，什么都有但却不够精深，比不得王朝京都那些享乐处，但也算聊以慰藉。

楼高六层，外观上看已然庞大，内里却又是堂皇得不像话，一处宽阔的四方厅台，此时此刻，几个衣衫半解、柔媚勾人的女子缓缓起舞，上下六层的楼台上皆是站满了来此风流的人物。

女人舞得勾人心中意动，但围观的观众期待的却不是这些风尘女子，这时只听响鼓一拍，整个听风楼却是忽然寂静下来。

“来了来了。”

有人激动起来，提起精神看着场中一白衫瞎子缓缓走上台。

白衫瞎子熟练地在早已安置好的座椅上落座，一拍响案，徐徐开口：“咱们书接上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