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运站是纷杂的、川流不息的。这是我下了飞机，乘坐长途汽车来到阿勒泰时的第一印象。

大概，这应当是一个客运站背负的使命和职责吧，在我从内地来新疆流转到阿勒泰时，客运站就像是一个空荡荡的大院子，一个空壳子，一个腾空的巨大的火柴盒。

蓝蓝的天空中白云静静的漂浮，午后阳光如我无微不至的爱，倾洒在尘埃里。这种宁静仿佛于属于我。属于一个年轻的漂泊者。

我是个复员军人，退伍后被分配到运河市啤酒厂当采购员。工厂自从被战友张志伟承包后，为了提高经济效益，就开始减人。当时还没有形成下岗的风潮。

张志伟就用放长假的方式把一部分职工裁减了！当然，放长假是不开工资的，与后来的下岗如出一辙。

放长假之后，做小买卖成了采购员的第一选择。当然，利用价格双轨制倒买倒卖大宗商品那是“官倒”的专利，我们都没有那个机会。

可是，也有个别人出奇冒泡挣大钱的。

譬如，我们市雕刻厂的采购员同行李玄，一个人跑到新疆采购了和田玉石，买回来交给雕刻厂放长假的职工在家里偷偷地加工，在黑市上悄悄地倒卖，竟然会挣了几万元钱。

我一下子眼红了，我觉得新疆是个神奇的地方，在那里真的能够淘到金子。就请李玄喝酒，说自己也想去新疆闯一闯，问他对自己有什么好的建议？

李玄当然不会把他采购和田玉石的秘密告诉我，只是说：“新疆的姑娘很漂亮，但是，她们都缺少漂亮的衣服打扮自己，如果你倒腾一批衣服过去，一定能挣大钱！

我就按照李玄的建议，来到市里的服装批发站，购买了近千套纱裙。不是我爱好这玩意儿，而是觉得新疆那些漂亮的姑娘穿上这样的衣服，一定会更漂亮。

这种商品重量轻盈，带它旅行方便。至于倒腾一件能够挣多少钱？我不知道。反正作为走南闯北的采购员，坚持“贼不走空”的原则，多多少少都能挣一点。

来到客运站外面的广场，我看到这里就是个熙熙攘攘的小市场，立刻选择了一个相对空闲的位置，打开蛇皮袋，把一件件漂亮的纱裙挂在了简易货架上。

我一边吆喝，一边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那些年轻漂亮、充满异域风情的姑娘。我的眼珠子转个不停。我不是好色，而是觉得她们每一个人都是我潜在的顾客。

正盼望着哪个姑娘会给我开张，一个身材高挑的哈萨克姑娘站在了我面前，她脸色黝黑却迷人。身上沾染着大山的气息和色彩。她径直看着我，手里攥了一颗核桃大小的白色石头。

她不等我开口，就说要用这一块石头换取我身后挂的一条藕荷色的纱裙。我听说，当地的地底下埋藏的金子和宝石，让当地人手里都捏有几块五颜六色的石头。

他们手里拥有的石头，就像我手里拥有的纱裙一样。这个哈萨克姑娘看中了我的纱裙，我迷上了她手里的石头。我们成交了！

哈萨克姑娘不太懂汉语，两个人交流起来有些困难。但是这不影响我们把彼此的意思说明白。我们甚至于觉得谈得很愉快，记得她还说了自己家的地址和姓名。

成交之后，她拿着纱裙高兴地走了，我拿着石头的手却不知所措。附近几个摆摊的同行看着我的石头，向我泼了一盆冷水，说：这一块石头是假的。不值钱。你上当了！

我不相信一个带着山野清风、淳朴憨厚的哈萨克姑娘会沾染有市侩的狡诈。待小市场顾客清冷之后，我匆匆地找到了一家珠宝店，让店主帮我鉴别石头的真假。

店主说，只有切开了才能知道真假。我只好把石头切开。店主切开认真的一看，说了一句让我特别舒心的话：“那个哈萨克姑娘把一块真的宝石给你了！

在店主精心打磨下，一粒指甲盖大小的淡蓝色猫眼宝石显现，落在了我的手心里。猫眼的蓝光里隐隐闪着一道白光。

啊！看到这一道白光，我心里顿时震撼了：不行！这个诚实的哈萨克姑娘用一块宝石换取我一件纱裙，太不平等了！我那纱裙不过几元钱一条，而这个宝石起码几千元甚至于几万元。

如果我默默地收下这一块宝石，岂不是成了骗子一样的人，犯了不当得利的罪孽吗？于是，我马上告别店主并付了鉴别费用，然后快快向客运站跑去。

我想起了哈萨克姑娘说的她家的地址，想赶紧买一张汽车票去找她。售票员好心地问我：“这是下午了，你去那里干什么？这辆车只能通往乡里。去他们村，需要雇佣马匹。”

我就说：“我要去还钱！”她听了，正要给我找车票，突然听到有人喊叫我：“吉各特，吉格特！（小伙子！”我一看，正是刚才用石头换取我纱裙的姑娘，我记得她的名字叫多兰。

她就问我买车票干什么？我就与她说了，她的石头里有钻石，用一块钻石换一条纱裙，她太亏了！我要补偿她。

她听了，连连摇头，说：“我家里还有很多这样的石头，我常常把这些石头当钱换取需要的东西。你不必为了这跑一趟。”

我一听，这姑娘太诚实了！越是这样，我越是要补偿她。为了不让她拒绝我，我只好撒谎，说我想去你们家买更多的石头。这一下，她才同意我去她们家。

但是，她不让我买票，说她们村来了一辆四轮拖拉机。她就是坐拖拉机来的，让我一起乘坐拖拉机回去。我一听，倒也方便。

不一会儿，四轮拖拉机开来了。我看到，开拖拉机的是一个胖胖的哈萨克大嫂。拖拉机后面车厢里，装了几袋子装化肥、农药的编织袋。

搭乘拖拉机的并没有别人。就是我与多兰两个。多兰向胖大嫂介绍了我，胖大嫂笑一笑，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我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