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挎着林知行从街道协调来的旧藤篮，里面分门别类地装着火柴、肥皂、针线、铅笔等小商品，开始了她的“流动售货”生涯。

起初是羞怯的，只敢在胡同深处、人少的地方转转，声音细若蚊蝇。但生活的压力和心底那点被林知行点燃的星火，逼着她挺直腰板，放大声音。

“火柴肥皂，针头线脑”

清脆的吆喝声在清晨或傍晚的胡同里响起，竟意外地透着一股鲜活的生命力。

效果立竿见影。

双职工家庭下班路过，顺手买盒火柴，省了跑远路；家里有老人孩子的，听见吆喝声探出头来，买块肥皂，顺便让秦淮茹帮忙把积攒的破衣服捎去缝补；甚至有些半大孩子，追着她的篮子，用攒下的几分钱买支铅笔，买个橡皮。

服务社的营业额，肉眼可见地涨了起来。虽然单笔利润微薄，但架不住细水长流。秦淮茹按照林知行的吩咐，将多出来的“跑腿费”分了一小部分给偶尔帮忙看店的于莉，更是激发了于莉的积极性。

于莉负责的代写书信业务，也因接触人多，渐渐有了起色。她嘴甜，有耐心，不仅帮人写信，还顺带读信，赢得了不少老人的好感。

更重要的是，秦淮茹牢牢记住林知行的叮嘱——编织人情网。

她送货时，会留意哪家老人独居，孩子多久没来信；会记住哪家孩子多，负担重，衣服补丁摞补丁；会观察哪家似乎条件不错，偶尔能买点好一点的香烟、糖果等“奢侈品”。

她不再仅仅是卖货，而是有意识地提供一些“增值服务”：帮独居的王奶奶把买的酱油送到灶台边；顺手把李大爷家坏了的板凳捎回服务社，让偶尔来帮忙的傻柱敲打几下修好；甚至有一次，隔壁胡同赵家媳妇突然临盆，家里没人，还是路过的秦淮茹扔下篮子，跑去喊了接生婆，又帮忙烧了热水。

这些小事，一传十，十传百。

“南锣鼓巷那个便民服务社，不仅东西便宜，里面的人心肠也好！”

“贾家那个媳妇，在里面干活后，像变了个人，能干又热心！”

口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建立起来。丙十七号那个破败的小铺面，渐渐成了附近几条胡同一个不大不小的信息交汇点和人情往来处。秦淮茹和于莉，也从一个单纯的售货员、代笔，变成了街坊邻里眼中可以信赖的“自己人”。

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周六的下午。

街道下属的一个集体作坊，因为疏忽，一批急着要交货的劳保手套，在最后一道锁边工序上出了问题，线头大量开绽，眼看就要延误交货期，面临罚款和信誉损失。作坊负责人急得嘴角起泡，跑到街道办求救。

王主任也犯了难，这临时找人也来不及啊！

这时，他猛地想起了林知行和那个越来越像样的便民服务社。

“快！去把林知行和秦淮茹叫来！”

林知行被请到街道办，了解了情况后，神色不变，只问了一句：“有多少双手套？要求什么时候完成？”

“五百双！最晚明天中午！”负责人急吼吼地说。

“秦姐，”林知行看向一同被叫来的秦淮茹，“服务社现在能调动多少会缝补的妇女？加上你。”

秦淮茹心算飞快：“连上我，还有平时接活的张婶、李嫂，大概……六七个人。”

“不够。”林知行摇头，随即对王主任道，“主任，麻烦您用大喇叭通知一下，就说街道有紧急任务，召集会针线活的妇女到服务社帮忙，计件算工钱，现结！手脚麻利的，一晚上挣出几天菜钱不难！”

王主任眼睛一亮，这办法好！立刻安排人去办。

很快，服务社里就聚集了十几号妇女。秦淮茹临危受命，展现出了惊人的组织能力。她按照林知行私下提点的“流水线”思路，将人分成两组，一组专门拆开绽的线头，一组专门用缝纫机重新锁边。她自己则负责质检和统筹。

小屋里灯火通明，缝纫机“哒哒”作响，妇女们一边干活一边说笑，气氛热烈。林知行让人烧了热水送来，又自掏腰包买了点糖果分给大家提神。

效率出奇的高！

第二天上午十点，五百双手套全部返工完毕，质量甚至比原来还好！

集体作坊的负责人拿着手套，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王主任看着井然有序、充满活力的服务社，以及俨然有了几分“女干部”气质的秦淮茹，更是满意得连连点头。

这件事，成了街道年底总结会上一个生动的例子。王主任大力表扬了林知行“思路活、办法多”，表扬了便民服务社“关键时刻顶得上”，更表扬了秦淮茹“组织有力、甘于奉献”。

便民服务社，一战成名！

“南锣鼓巷便民服务社”和“秦淮茹”的名字，第一次进入了街道更高层级领导的视野。

表彰和荣誉随之而来。服务社获得了街道颁发的一面小红旗，秦淮茹也被评为“街道先进生产者”，虽然没什么物质奖励，但那份荣誉，让她走在胡同里，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许多。连带着，贾东旭在厂里，都感觉似乎有人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

然而，名声带来的不全是好处。

这天傍晚，林知行被王主任请到办公室。王主任满面红光，给他倒了杯水：“知行啊，干得漂亮！连区里管经济的李副主任都听说了咱们服务社的事，点名要来看看！”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试探：“李副主任对你们那个‘送货上门’、‘灵活计件’的模式很感兴趣。他可能……会问得细一点。你提前有个准备。”

林知行心中一动。区里的领导关注？这既是机遇，也意味着他们这套带着点“市场化”萌芽的操作，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审视甚至争议。

同时，院里也有人开始眼红了。

二大爷刘海中背着手，在服务社门口转悠了好几圈，看着那面小红旗，酸溜溜地对叁大爷阎埠贵说：“哼，瞎猫碰上死耗子！一个病痨鬼，一个寡妇，能成什么气候！”

阎埠贵扶了扶眼镜，没接话，但眼神里也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他在琢磨，怎么能让自己家也在这服务社里分一杯羹。

名声是打响了，但水面下的暗流，也开始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