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教室里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息。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黑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空气里的粉笔灰像微型银河系一样缓缓旋转。

林浩正对着数学作业本发呆——上面的三角函数在他眼里跟甲骨文差不多。

“早知道要重生，当年大学高数课就不该光顾着看前排女生的马尾辫了。”他内心哀叹，感觉自己的学霸人设还没开始就要崩塌。

“浩哥，浩哥！”旁边传来压低的、急切的声音。

林浩扭头，看见同桌王猛那张胖乎乎的圆脸凑了过来，小眼睛滴溜溜地转，手里还偷偷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桃酥。

“咋了，胖子？”林浩有气无力地问，这年头连个像样的零食都没有，桃酥吃得他直掉渣。

王猛神秘兮兮地左右看看，确定没老师巡逻，才压低声音说：“你昨天太牛逼了！敢那么跟阎王张和周超硬刚！现在全班都在议论你！”

林浩挑了挑眉：“议论我啥？说我吃了熊心豹子胆？”

“何止啊！”王猛一脸崇拜，“有人说你被武林高手附体了，还有人说你其实是个隐藏的学霸，之前都是装的！更离谱的是，有人说你爸其实是海外华侨，家里有矿，之前是来体验生活的！”

林浩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好家伙，这届同学的想象力，不去写网络小说真是屈才了。”他无奈地摇摇头，“别听他们瞎扯，我就是...突然想通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想通得好！早该这样了！”王猛用力一拍大腿，震得桌子一晃，“周超那孙子，平时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早就该有人治治他了！浩哥，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看着王猛那副“找到组织”的激动模样，林浩心里一动。

这胖子虽然学习不咋地，但人缘不错，消息灵通，是班里的“包打听”，而且关键是讲义气，原主的记忆里，也就王猛从来没嘲笑过他，偶尔还会分他点零食。

“嗯，创业未动，团队先行，这胖子是个不错的创始合伙人人选。”林浩摸着下巴，开始打量王猛，眼神像在评估一件潜力股。

王猛被看得发毛：“浩...浩哥，你瞅我干啥？我脸上有东西？”

林浩咧嘴一笑，勾住王猛的肩膀，用充满诱惑的语气说：“胖子，想不想干点大事？”

“大事？啥大事？”王猛眼睛一亮。

“比如...赚点零花钱？”林浩压低声音，“天天啃桃酥有啥意思，不想尝尝肯德基？不想买双真耐克？”

1995年肯德基已进入中国少数大城市，对中小城市来说是奢侈洋快餐的象征；耐克等品牌更是少数富裕家庭才消费得起。

王猛咽了口口水，但随即苦着脸：“想是想...可咱咋赚啊？去工地搬砖人家都不要咱这身板。”

“笨！用脑子赚！”林浩敲了敲王猛的脑袋，“我问你，咱班女生，最近最想要啥？”

王猛想都没想：“还用问？小虎队解散了，她们都想要珍藏版贴纸和海报！还有黎明的、刘德华的！可难买了，得去市中心那家‘明星屋’，死贵！”

“男生呢？”

“男生？看《七龙珠》、《圣斗士》漫画呗！租一本一天五毛，还得排队！”

林浩打了个响指（虽然声音不大）：“看，用户的痛点这不就来了吗？”他熟练地抛出一个二十多年后的互联网术语，也不管王猛听不听得懂。

“痛...点？”

“就是他们想要又不好弄到的东西！”林浩解释道，“咱们要是能搞到最新款的明星贴纸，海报，还有热门的漫画书，在学校里卖或者租，你说有没有搞头？”

王猛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浩哥！你这脑子咋长的？这主意太牛了！肯定有搞头！女生们能疯了！”但马上他又蔫了，“可...可咱没本钱啊？那些东西进价也不便宜吧？”

林浩神秘地笑了笑，从裤兜里掏出那张被揉得有些皱巴的五毛钱纸币，拍在桌上：“这就是咱们的启动资金！”

王猛看着那孤零零的五毛钱，表情复杂：“浩哥...你逗我呢？五毛钱...现在一根好点的冰棍都三毛了！”

“格局小了吧？”林浩老神在在地把五毛钱收起来，“谁说创业一定要很多本钱？咱们可以搞预售！搞众筹！”他又甩出两个新词。

“预...售？众...筹？”王猛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跟不上。

“简单说，就是先收钱，后发货！”林浩耐心地解释，“比如，一张林志颖的闪卡，市面上卖一块五，咱们预售只收一块二！让大家先交钱预订，咱们拿了钱再去进货，这不就有本钱了？”

王猛琢磨了一会儿，猛地一拍大腿：“我靠！浩哥！你真是个天才！空手套白狼啊这是！”声音太大，引得前排几个同学回头张望。

林浩赶紧捂住他的嘴：“小点声！商业机密懂不懂！”

王猛激动得脸都红了，拼命点头，压着嗓子说：“浩哥，这事能干！绝对能干！我知道哪儿进货便宜！我表哥在批发市场有个摊位，卖这些明星周边和漫画，我能拿到内部价！”

“Perfect！”林浩忍不住蹦了句英文，看到王猛茫然的眼神，赶紧改口，“太好了！胖子，你就是咱们团队的首席供应链官！”

“首...席啥？”

“就是管进货的，大管家！”林浩拍拍他的肩膀，“这样，咱们分工。你负责打听清楚大家最想要啥，列个清单，然后去跟你表哥谈价格。我负责...嗯，战略规划和市场营销。”

“啥是市场营销？”

“就是忽悠...不是，是让大家都来咱这儿买东西！”林浩眼神放光，“咱们的创业项目，就叫...‘三班便民服务社’怎么样？听着就亲切！”

“服务社？浩哥，咱不就是个倒卖东西的吗？”王猛很实在。

“肤浅！”林浩一脸高深莫测，“咱们卖的不是商品，是情怀！是梦想！是精神食粮！”

他看着窗外操场上奔跑的学生，用充满煽动性的语气说：“想想看，当一个女生拿到她梦寐以求的苏有朋贴纸时，那脸上的笑容，是不是比成绩提高十分还灿烂？当一个男生看到最新的《灌篮高手》时，是不是瞬间感觉自己是流川枫附体？我们，就是这笑容和梦想的搬运工！”

王猛被这番“宏大”的叙述震住了，虽然不太明白啥叫情怀和梦想的搬运工，但他觉得浩哥说得特别有道理，特别高大上！

“浩哥，我都听你的！你说咋干就咋干！”王猛彻底被折服，死心塌地。

“好兄弟！”林浩满意地点头，“跟着浩哥混，三天吃九顿！以后辣条管够，汽水管饱！”

两人躲在书本后面，脑袋凑在一起，开始窃窃私语地规划起来，像两个密谋大事的地下党。林浩负责画饼...不，是描绘蓝图，王猛负责补充细节和渠道信息。

就在这时，前排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林浩，王猛，自习课请不要交头接耳，影响其他同学。”

两人抬头，看见班长陈雨菲正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手里还拿着钢笔，显然是在维持纪律。

王猛吓得一缩脖子，赶紧坐直。林浩却对着陈雨菲露齿一笑，压低声音说：“班长大人，我们是在进行...学习小组的深入讨论，关于如何提高学习效率。”

陈雨菲明显不信，好看的眉毛蹙起：“讨论学习需要这么鬼鬼祟祟？”

“这叫保持神秘感，有助于激发思维碰撞。”林浩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

陈雨菲瞪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回了头。但林浩注意到，她的耳根似乎有点微微发红。

“浩哥，你连班长都敢忽悠？”王猛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叫沟通艺术。”林浩得意地甩了甩并不存在的刘海，“好了，言归正传。胖子，第一笔业务，咱们就从女生们最想要的小虎队纪念贴纸开始！你去摸清楚底价，咱们明天就启动预售！”

“得令！”王猛摩拳擦掌，仿佛已经看到了肯德基的鸡腿在向他招手。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洪水涌出教室。林浩和王猛勾肩搭背地走在人群中，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看着身边对未来充满希望的胖子，又看了看走在前方那个清丽背影的陈雨菲，林浩心里豪情万丈。

“团队有了，方向有了，接下来，就是撸起袖子加油干了！1995年的第一桶金，我林浩挖定了！”

他仿佛已经听到，金币落入口袋的悦耳声响，当然，现在那声音可能还是五毛钱硬币的叮当声，但没关系，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