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也是四张床，不同的是，有两个女孩睡在上铺，下面的床铺上一些杂物，井井有条。

过道上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寝室里到处都放着花，窗户上插着，桌子上摆着，蚊帐里挂着，真是花的世界。

木山和黄平坐在姑娘们当中，很快就融合在一起玩耍。

少男少女们乐在其中，房间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姜家林继续站立着不知道怎么办，他不想主动去搭理谁，想走出6号寝室，但想到这样做或许不好。

姜家林再次扭头看躺在床上的魏华松似乎睡着。他想，坐到床上去歇息一下吧。

于是，姜家林转身看看身后的床铺收拾得极为干净和平整，蚊帐上还挂着“小虎队”的合影。他不好意思坐，但迟疑了片刻，偷偷地坐了下来。

当他坐下来时立刻感觉屁股无比的柔软和很舒适，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极为享受的那种感觉。

猛地，他又觉得这样做了不妥，慌慌张张地问：“这是谁的床？”

“我的。”一张曾经看过的脸转过来，这不是郑青梅吗？

但郑青梅表情很冷漠，有些忧郁。

屋子里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谈论，大概意思是劝说郑青梅让姜家林坐。

就在姜家林即将站起来的时候，郑青梅语气缓和了一些，淡淡地说了两字，“坐吧。”

姜家林顿时松了一口气，得到了主人的允许之后，他无比安心地坐着。同时感到莫大的荣幸与满足。

他想到江鹏的床大概就是这样，可惜的是从未走进江鹏的房间。

同时，他意识到内心里对郑青梅一种好奇，和喜欢。

他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燥热，还有愧疚。

我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他想，江鹏怎么办？

他还是用极快的速度看向郑青梅，由于郑青梅是背对着姜家林，只能看到后脑勺上别致而漂亮的发髻，不由得浮想翩翩。

他想控制自己，但内心之中还是萌发一种冲动：想和她交往，或者说交个朋友。

他再次感觉对不起江鹏，脸红，不好意思地转过头，看见中间蚊帐上挂着一张小虎队的画。

其实，他没有看画，内心里江鹏和郑青梅之间来回比较：

江鹏淳朴，善良；而郑青梅浓妆艳抹，忧郁。

江鹏乡土气息，踏实；郑青梅时尚，诱人。

最终，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回到江鹏的身上，选择离开6号寝室。

姜家林站立在7号寝室门口的栏板边，他仰望天空中，似乎在看那细如蛛丝的雨。

他想，江鹏，我的来信，你收到了吗？怎么还不回信呢？

晚上，郑主任来7号寝室通知明天上班，魏华松和黄平，还有木山拍手大笑，姜家林也是笑得合不拢嘴。他想，来城里这么多天，终于能上班啦。

郑主任问姜家林几个问题，姜家林不知道郑主任的用意，也没有想那么多，如实回答。

王主任又去6号寝室，6号寝室里又一阵欢腾。

姜家林想到明天就要去上班，他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谁，想来想去，再次给江鹏写信。

江鹏：

你好！

我们明天就要上班……

姜家林忽然感觉写不下去，脑子还是郑青梅的影子。他只得放下笔，走出7号寝室。

天空放晴，繁星点点，异常美丽。

他站在走廊上，双手平放在护栏板上，眺望前方。

他想，红梅，等我买了公路车，就骑着公路车去看望你。

7号寝室里响起了口琴声，那是一首《恋曲一九九零》，随之，有几个声音跟着口琴声唱起来：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姜家林听着歌曲，一下子就想起江鹏。他的眼睛里噙满泪水。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非常想念江鹏，心里隐隐作痛。

木山见姜家林一直沉默不语，他来到走廊上，一只手搭在姜家林的肩膀上，问：“你在想什么呢？”

姜家林很不好意思地眨巴眼睛，控制着情绪，但很想把内心里的想法告诉木山，想了想，却问：“你是不是和刘凤娇在谈朋友？”

木山张开嘴笑起来，问：“你在想什么？”

姜家林听到木山这样说，只好如实说：“我在想江鹏。”

“依我看，你就在厂里找个女朋友。”木山说，然后问：“你还想回老家吗？”

姜家林摇了摇头，他对自己的未来的生活无法判断，心想，为了江鹏来到城里，虽然来到城里，感觉自己没有丝毫的变化，却感觉自己很难再回去。

他小声对木山说：“我有点喜欢郑青梅。”

木山吃了一惊，摇了摇头说：“郑主任是她姑妈。”

姜家林吓了一身冷汗，他顿时感觉自己不可能和郑青梅好。心想，想想就行了，不要迷恋。

木山一本正经地说：“人家要找沙城的商品粮户口。”

姜家林哼了一声，他的内心里完全塌陷，心想，以后不要再往这方面想。他认为自己不可能追到郑青梅，但又深感遗憾。

下午，姜家林收到江鹏的信。

姜家林激动不已，他立即撕开江鹏的信，一边上楼一边小声读：

姜家林：

你好！

收到你的来信，我非常高兴！

我知道你一心想做一番事业，这样的想法很好，但是，你也要从实际情况出发，不要为难自己。

我在家里很好，请你放心。

你在城里上班，一定要处理好同事之间的关系，多交朋友。

朋友多了路好走。

再就是你表姐结婚，我希望你来参加她的婚礼。

再就是，我们的交往，你不要感到自卑，我们是朋友，应该相互帮助，共同成长。

最后想对你说，我也非常想你，希望在你表姐结婚时看到你。

你的朋友，江鹏。

一九八八年三月三十日

姜家林看完信，他感觉自己和江鹏之间仅仅是朋友，而并非那种恋爱关系，或者说是一种纯友谊。

还有，他感觉自己对郑青梅有一阵强烈的好奇。

他想到这里，不由得放下来信。

他想到此刻的处境，感觉没有写信的冲动，只是看着钢笔发呆。

早上，宿舍里的人大都起得很早，迅速到楼下洗漱之后，急匆匆地奔向工厂。

木山和刘凤娇并肩前行，郑青梅在另一边牵着刘凤娇的手，三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笑；黄平跟在燕子的后面，像一个保镖一样。

魏华松和付敏也是一前一后走着。

姜家林感觉到孤独与无奈，他本想着去接近郑青梅，但感触到郑青梅对自己的不在意，或者说冷漠。

他一个人落在队伍的后面，像个孤独的行者。

他四下里张望，寻找着什么。

路边有一间铁皮房子，上面写着：废品回收。

铁皮房子里面坐着一个白皙而丰腴的姑娘，那个姑娘看着上班的男孩姑娘，但手里的活没有停住。

姜家林注视着那个收废品的姑娘。

这时，收废品的姑娘看着姜家林。

姜家林立刻感到紧张，不由地往前跑了几步。

当他经过郑青梅的身旁时，感觉一种快乐，但没有为此停留，而是一鼓作气跑进厂里。

车间里，邹小梅穿着一件洁白的衬衣，衬衣扎进了裤腰，显得十分干练。

她站立在工作台旁，当她看到姜家林不由得一阵心动，立刻热情地朝着姜家林喊了一声：“姜家林。”

姜家林听到喊声，连忙朝着邹小梅走去。

邹小梅微笑着关切地问：“在沙城还习惯吧？”

姜家林再一次感到热情，内心里涌现出温暖，邹小梅就像姐姐一样的关怀。

邹小梅拉着姜家林来到烤箱旁，一边说教，一边手把手示范。

姜家林感觉到很不好意思，但不得不装着很认真的样子。

邹小梅突然问：“你多大了？”

“十八。”姜家林说。

“你以前做过什么工作？”邹小梅问。

“在锯木厂当学徒。”姜家林如实说。

邹小梅点点头，像是下命令的口吻说：“你以后的工作，都听我的，我要好好教你。”

姜家林只得点头答应，跟着邹小梅一起热火朝天地工作。他趁邹小梅不注意自己的时候，几次去看邹小梅的脸：

那是一张朴实的脸，素面朝天，越看越好看。

工作结束，邹小梅的红扑扑的脸上满是汗水，她的衬衣也湿透了，湿透了的衣服紧贴着皮肤，苗条的胴体隐约可见。

姜家林感到燥热，不知所措地把目光转向别处。

邹小梅这才意识到什么，她偷偷笑着，去更衣室换了工作服再次走了出来；然后带着姜家林来到另一组的工作台。

姜家林走进工作台就看见了郑青梅，非常激动，顿时感觉到脸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郑青梅的头发在脑后简单地扎起来，就像松鼠的尾巴那样翘得老高，十分可爱。她穿着红色的上衣，就像一朵热情奔放的玫瑰花。

“这是姜家林，”邹小梅介绍说，“我们班里唯一的男孩，大家一起工作，相互学习，帮助。”说着，用手掌推着姜家林，像是示意姜家林自姜家林介绍。

姜家林依然十分激动，说不出话来。

邹小梅见姜家林不说话，立即又用手掌对一个胖乎乎的姑娘着介绍说：“这是郭玉珍。”

郭玉珍矮矮胖胖的样子，像个仙人球。郭玉珍看到姜家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忽然大声笑起来，无端地拍起鼓掌。

姜家林羞得满脸通红，脸上显露出愤怒的情绪。

邹小梅继续用手掌对着郑青梅，大声介绍说：“这位是郑青梅，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对工作认真负责。”

姜家林见到郑青梅，再一次被郑青梅的容颜吸引。他想起木山说的话，郑青梅的姑妈是郑主任，不由得一阵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