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苏你也太慢了,”苏小麦没等他坐下就嚷道:“我和越姐姐等得肚子都饿啦!”
“……被你说的我都怕身后有人跟着,绕了一圈才过来的。”苏实把拎着的手提袋放在桌上,袋子上印着源动力的logo,苏小麦上去扒拉几下,把手机盒子拿了出来,边鼓捣边说:
“还好越姐姐是超级美女,要不人家店员都要赶我们走了,光坐着喝水,我都喝撑了。”
苏实笑出声来:“你们怎么不点东西吃。”
苏小麦伸出一个巴掌,“钱呢?老苏你啥时候给我钱了?”
窗边的红绡手托着腮,看着他俩一言一语,也不知道听懂了多少,苏实扬手示意店员过来,又拿出一张卡拍在小麦手里:“五万。”
苏小麦一下瞪大了眼睛:“老苏你干啥了?平常你可是五百都掏不出来。”
苏实一巴掌拍在她头上,没好气道:“你越姐姐的,受伤的赔偿金。”
说完他又向红绡解释,红绡听得迷糊,却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左臂,皱起眉头。
是了,我的伤……
“越姐姐?怎么了?”苏小麦见她皱眉,急忙问道,“哎呀,是踢气球的时候弄到伤口了吗?”
苏实也关切道:“伤口怎么样?医生说三天后还要去复查的。怪我,刚才就应该拦着你,不该由着小麦胡闹。”
苏小麦吐吐舌头,红绡却摇头不语。
两处箭伤,一处在右肩胛,一处在左上臂,以她的经验来看,最好的情况下都得一个多月才能无碍,可是现在……她完全没有受伤的那种感觉。醒来后的那段时间精神一直高度紧张所以没怎么在意,可回想起来,多少还是有些滞涩,可现在……
她活动了下手臂和肩肘,伤处没有一点痛感,反而有丝丝的痒。
“越姐姐,真的不舒服吗?我我错了,刚才你跳那么高,我们快上医院去看看。”苏小麦扁着嘴,急切之色溢于言表。
红绡冲她笑了笑,转头对苏实道:“有没有僻静一点的地方?我要查看一下伤口。”
“医院。”听懂了的苏实立刻起身,却被红绡一把按在手上,医院这个词出现得太多,红绡知道是哪里。
“我不要回那个地方,”见苏实望过来,她很快缩回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恳求:“我只需要一个僻静处,很快就好。”
红绡万分不想再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地方,甚至她到现在为止都不敢去想自己苏醒之前发生过什么。……谁处理的伤口,谁换的衣裳?她现在无人能信,也无人敢信,在这个对她来说一无所有、一无所依的地方,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眼前这父女俩了。
软语温求,苏实没法拒绝,只好带红绡去了卫生间,咖啡馆的卫生间是单人的,一时之间他也只能想到这个地方。
“你……如果需要的话就叫我,我就在门口。”苏实在前打开卫生间的门,侧身站在门口,说完又觉得不妥,赶紧补了一句,“……我找人帮忙。”
红绡见那小屋子里四面洁白干净,墙上挂着两幅图,地面方方正正铺着褐色砖石,光可鉴人,中间还有个白色椭圆形的小坐凳,一侧墙上镶着面大镜子,镜子下面有水盆,水盆的台子上放着一小盘线香,香味虽然不纯,但她已经很满意了。
苏实想到什么,又进门打开水龙头,放出温水,他拿手背试了下温度,又稍调了龙头位置,这才对红绡示意了下,然后出了门。到了门外,见红绡面色认真的将双手交叠于胸,掌心向下,右手压左手,眼波低垂对着自己微微躬身一礼,姿态说不出的优雅迷人。
苏实愣住,人都进去了,他还呆呆站在门口,一个劲儿的自己琢磨。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面闪来闪去,可他就是抓不住。
红绡褪下上衣,叠好放在椭圆的凳几上,然后犹豫了下,才双手捏住领口,把里面打底衫从下而上脱了下来。她上身仅着一件白色文胸,嫩绿色的肩带挂在锁骨上,托出峰峦优美的弧线,胸前一大片腻白半遮半掩、泛着玉一样的光泽,平坦光洁的小腹没有丝毫赘肉,嵌着一个小小的竖起的梨涡。微侧着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眼神有些迷惘。
左臂,右肩胛,右腰,三处有敷好的绷带,两处箭伤一处刀伤,红绡一处一处的拆开,伤口竟然已经结疤,呈深红色,指尖缓慢的摸上去,有温热的触感,疤痕边缘还有些肉芽状的轻微隆起,压痛感依然有,可对经常带伤作战的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她轻缓的摩挲着伤处的疤痕,一时竟有些失神。
苏实站在门外的过道处,正胡思乱想,卡座里的小麦站起身冲他喊了句:“爸,越姐姐怎么样了?”
却在这时,咖啡馆的玻璃门被人猛地从外面推开,一个穿黑色卫衣背着个双肩包的男人两步闯进门,他急急的朝后边望了眼,然后径直往苏实这边冲了过来,把整好站两人中间的苏小麦撞得一个踉跄扑倒在沙发座椅上。
咖啡馆是个东西通透的布局,开的有一个正门和一个侧门,吧台把整个空间分隔成两个部分,卫生间就设在和吧台一个水平线上,中间就是过道。苏实见小麦被撞倒,下意识的要过去,就见苏小麦已经爬起身来气冲冲喊了句:“干什么呢!”
“——砰!”外面的公园突兀地响起一声,像猛地炸开的大炮仗,把苏小麦吓得一缩头,苏实的脸瞬间一白。
声音离得不远。
咖啡馆里的客人都惊动了、或立或站的往外面张望,就这两三秒的时间,那背包的男人已经冲到苏实跟前,苏实都能看见他脸上的急色和额头上的汗,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有一个穿夹克衫的年青人突然从离着苏小麦很近的一个卡座里站起身、冲着苏实这边大喝了句:“别动!!”
苏实下意识的背贴住墙。他很清楚的看见穿夹克衫的年青人一手摸着腰间,一手指着自己。
什么情况??
外面又是“砰——砰”连续两声,苏实就觉得自己的心脏跟着突突的蹦了两下,从肚子里一直蹦到嗓子眼。
冲过来的背包客脚步不停,直接去推红绡那个独立卫生间的门——可过道对面另一个单间的门却是虚掩着的。
苏实想也不想伸手就去拦:“干什么!有人!”
那人左手就是一挥,苏实下意识退了半步,就见对方凶狠的盯了自己一眼,左手握着的弹簧刀已亮出刃尖!
“爸——!”苏小麦的声音尖利的响起。
“不许动!”先前出声的年青人又是一声厉喝,腰间的枪已经掏了出来!
顺手抄起脚边一盆绿植,苏实余光瞥见那穿夹克衫的年青人双手握枪几步跨上,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见那人抬起一脚就把门踹开,人也闪了进去,苏实单手抡起绿植就要跟进去,才将将迈步,就听里边先是刺啦一声,然后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嘭地一声,一个人影倒飞出来、直摔进对门的卫生间!
苏实刚到门口,就听见一声娇斥:“别过来!”
循声望去,红绡一手拿着T恤衫挡在胸口、一手握拳在前,俏脸上含羞带忿,左侧文胸的肩带滑落在臂弯处,大片肌肤裸露在外。洗手台断了一大截,地上碎裂的陶瓷片带着血迹,水正从进水管里咝咝的往外喷,淋湿了她半边身子。
苏实赶紧背转身,挡在门口,把眼底的那抹雪白娇腻按进脑海深处。
“人怎么样?”持枪的年青人赶上前,拿枪对着摔倒在里面一动不动的背包客,紧张的喊道。
苏实扔下手里的东西,三两下脱下外套头也没回的递进背后的房间,又回了句没事,这才稍显后怕的喘了口气。自从凌双隽离校出国后,他再也没打过架了,更何况还是这种带枪见血的场面。
苏小麦从卡座里又好奇又紧张的探出小脑袋,没等她问什么,门外又一前一后冲进来两人,咖啡馆里一阵惊叫,当先一人一手亮出警员证,一手持枪往苏实这个方向逼过来:
“别动,都别动!警察!”
那个上前查看的年青人听到动静,立刻回身把枪一收,从胸口掏出证件举到最显眼的地方,回应道:“上沪区分局刑侦一队,你们是哪个单位?”
“证件丢过来!报出你队长的姓名和警衔!”进来的人一脸干练之色,枪口动都不动,沉声道。
“支队长李泽汉!一级警司!”年青人慢慢把证件本从地上滑过去,道:“赶紧叫医护,你们追的这人快不行了。”
那人瞅了眼证件,收枪上前往卫生间里望了下,向门口警戒的另一人打着手势:“叫总台派救护车,快点!”
说完他又看了眼一旁的苏实,冲年青人问道:“你们李队不在?这什么情况?你干的?”
“不是我,没赶上,”年青人冲苏实扬了扬下巴,表情有些赞叹:“应该是这个兄弟的朋友,李队……咱们外边说吧。”
那人瞥了眼苏实也没说什么,进去蹲在倒地不醒的背包客身边,伸手先去翻他衣兜,才动了几下,从被压在身下的背包里滚出来一个黑色的圆状物,那人身子一顿,随后立即往前一趴压住那东西,原本蹲在一边的年青人脸色大变的起身挡在门口,眼尖的苏实分明看得清楚,掉出来的是个圆滚滚的手雷——他身体僵硬的依然站在门口没动,睁大眼死盯着趴在地上那人的背影,脑海里瞬间闪过许多电影镜头。
过得两三秒钟,趴在地上那人掉头冲年青人打了个眼色,略显黑瘦的脸上明显松了口气,年青人的身体也随即缓和下来,他转过身和苏实对了下眼,刚好看见穿着苏实的外套走出来的红绡,于是脸色复杂的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小声道:
“……兄弟,这回你们可立了大功了。”
苏实紧捏着的拳头微微松开,手心里全是汗,望着他一时哭笑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