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汉子，此时却有些鼻头发酸。

当初他救不了她阿娘，如今又接连两次差点儿失去这一个女儿，实在叫他担惊受怕惯了，竟不复平日里的沉着。

木萝晟拉着木修明的手，含笑地瞧着他，娇俏的眉眼下，藏着沉沉的心疼。

她爹不过而立之年，却已是两鬓斑白。

她记得她坠楼前，这白发还不似这般多。

木萝晟看得心里发紧，心脏似被一双大手攥着，闷胀胀地疼，下意识地便挪开了眸，只一眼，便收了之前那酸涩的情绪。

这一眼望过去，是敞开的轩窗，窗外两个婆子将绿萝按在地上，如黛挥着半指宽的藤条，拼了命一样一下下抽打在她背上，直挥得自己气喘吁吁也不肯停手，一双眼似充了血，猩红得像要吃人！

木萝晟有些惊讶，在她两辈子的印象里，如黛都是温柔良善的，何曾有过这般怨毒的神色？

可见人若是被激怒到了一定程度，便是平日里再温驯的人，也会发狠。

绿萝半死不活地被两个婆子架着，嘴里勒的白麻布已被血染透，却昂着头，怨毒地盯着木萝晟。纵使被按下了头颅，木萝晟也依旧能感受到那浓厚的怨恨。

木萝晟嘴角微微抽了抽，到底将那几乎止不住要扬起的唇角压了下去。

恨吗？

曾经她也曾那般恨啊！

绿萝被打得半死，最后被京兆尹带来的人压去了大堂。

木萝晟作为受害者，说服了木修明等人，独自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亲自出席了那一场审讯。

公堂之上，木萝晟端着茶盏坐着，绿萝奄奄一息地跪趴在地上。

京兆尹看了眼木萝晟，将拿起的惊堂木又轻轻放下，直接看向了绿萝，厉喝道，“你这刁奴还不从头招来？你是受何人指使？！竟恩将仇报！杀人弑主！”

绿萝咬着牙不吭一声，只是拿那淬了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木萝晟。

如黛跨前一步挡住绿萝的视线，扬手就是一巴掌，“姑娘对你恩重如山，你就是这么报答姑娘的？！若不是姑娘，你早不知死在哪儿了！”

绿萝被打得一个趔趄，栽趴在地，阴恻恻地低笑，由轻到重，忽地狂笑起来，“恩重如山？哈哈哈哈，当初进府是我求她的吗？我本应该跟着他走的，是她！”绿萝怒然指向木萝晟，“是她断了我的路！如今来装什么好人？！”

木萝晟转着茶盏，漫不经心地道，“如今说来，吾当初救你一命，反倒是吾的不是了？当年若不是母亲的指示，你以为吾会在意路边的一个野丫头？”

“说来也巧。当年吾与母亲上襄檀寺祈福，出发晚了，便舍了官道走小道。哪巧就遇上了截道的山匪，遇上了被山匪擒获的你。”木萝晟抬手抚上了肩头，冷冷地道，“吾记得，吾还替你挡了一刀。若非母亲回头及时，吾命休矣。”

绿萝瞳孔骤然一缩，双手攥紧，“你记得？你不是全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