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牧老爷与牧夫人的宠溺里，沈婳婳这一顿饭吃得极其开心。

新年的团圆饭伴随着阵阵热闹的鞭炮声，而空气里飘浮的饭菜香与似有若无的硫磺味混在一起也变得莫名和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总是充满欢声笑语的。

新春也总是让人都抱满对新一年的期望。牧老爷，牧夫人也是如此。

牧老爷穿得端正的圆领麒麟纹袍服，一身红火，本来极为立体的五官也挤在了一起，高挑地散发着年轻的气息。

而牧夫人同样一袭素锦红裙风犹存，脸上虽然有了一些岁月的痕迹，可依旧能看得出这曾经是个娇媚的美人。

看到二老的模样，沈婳婳下意识的望向牧月洲，在他美的妖异脸上，即使有些模糊，但依稀能在他身上看出他们二人的影子。

难怪牧月洲生得这般美艳，毕竟人家的家族基因就摆在那了。再看看她自己，忽的升起一种她配不上他的怪异想法。

她想什么呢……

沈婳婳即刻摇摇头，重新安定心神。

“婳婳，洲儿。”

“嗯？娘。”沈婳婳蓦然抬头，微闪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被牧夫人突然叫起，联系到先前的事她有些心慌。

用余光扫了扫旁边端坐的牧月洲，发现他似乎也有些紧张。

牧夫人依旧颇有韵味的脸上浮现出宠溺的神色，她优雅地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拿起绢布轻轻地擦了擦嘴，动作行云流水的结束之后，她笑了笑，“今日新春，夜晚城里会有花灯会，你与洲儿可想去？”

花灯！她要去！沈婳婳心底突然一喜，刚想张口答应。又转念一想，万一牧月洲不愿意，她是不是就去不成了？

不行，她一定要去看花灯。

她低眉在脑海快速思索了一番，一道灵光闪过。

只见她微微侧过头，撑起一脸柔情似水，深情款款地望向牧月洲，语气柔柔的询问，“不知夫君如意下何。”还悄悄在低下伸手在他手背拧了一下。

为了去看花灯，她拼了！

果不其然，牧月洲手背一痛，见她这般矫揉造作的模样立即侧过身，冷怒着拧眉，“你这是发什么疯。”语气极其不善。

沈婳婳下一秒就换了一张脸，耷拉着脑袋哀求着，“我想去看花灯。”声音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

牧月洲没好气的想拒绝，可不知道为什么耳边突然又响起沈婳婳的声音，“你活得那么认真不累吗？”

他突然怔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应该答应还是拒绝。

见他有些犹豫，她马上乘胜追击，小声的呢喃，“去吧去吧，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

平日里沈婳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修养得很好，脸色红润不少。就连原本削瘦的小脸已经堆起了圆圆的婴儿肥，两个凹下去的眼窝子上已经是黑润透亮的大杏眼，整活脱脱一个小家碧玉的姑娘。

偏偏她泛着碧波秋水的眸子里尽是哀求的神色，红润润小脸鼓鼓的，粉嫩的唇瓣可爱的嘟起，让人不禁觉得心底一软。

半晌，牧月洲闭上眼，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还点头答应，“行。”

“谢谢！”

离江和松江的水于都城前汇聚，随着护城河围绕着整个长锦都，又顺着元诃河穿过繁华的街道流入都城中心的敬民池。

城内东西南三市的货贸繁多，即使是夜里，白槐树下依旧人烟市肆，卖糖糕，贩香料，运锦绸……人群熙攘，络绎不绝。

悬挂在四檐角下，沾着雪的荒枝上都挂上了各种样式的灯笼，过于明亮的灯火燃烧了黑夜。映着墨色的元诃河也飘着点点碎光。

“牧月洲，你快些。”人声沸腾中传出了少女清脆的呼唤。

只见手中抱着一包包零嘴的沈婳婳从热闹的人群中挤出身来，红润的脸上有些着急地回望。

牧月洲就在她的催促下，在人流缓步走出。他步子不大，却走得快速。周身明明拥挤得人头攒动，可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他。

少年就站里在人群之中，暖澄色的光在他身侧形成一圈光晕，他白瓷般的脸上闪着迷人的光泽。

美得如画的一幕正好被沈婳婳收入眼底，如宝珠的眸子里即刻爬满了惊艳。在回顾四周，就站得笔直的少年已经让人群中不少小姑娘纷纷投来的羞涩的目光。

沈婳婳感叹他美得同时，又不得不吐槽牧月洲真的是一个很骚包的人。

路过那么多男子，哪一个不是色暗素绣圆袍，玄白灰短袄子，就他穿得颜色清亮的山青色交领长袍，上边绣着姑娘家用的朵朵小碎兰花。

连束发的发冠都是银嵌月光石的弯月状，延伸出一链一链的坠玉子随着高高束起的黑发一齐垂落，好不艳丽。

骚气极了。

再瞧瞧她今天还特意穿的水蓝色新裙，与他站一块顿时还不及他半分。沈婳婳见被他压了一头，也有些不大得意了。

见他慢悠悠的动作，忍不住撇撇嘴，“你这般慢，等去到花灯都被人拆了。”

“哦？”牧月洲走近轻巧地打量了一眼她脸上的不满，“那便回去吧。”说着就抬起脚准备往回走。

“别别别，我说笑的。”她突然慌了神，绕到他跟前，脸上瞬间浮现出接近讨好的赔笑。

“……”牧月洲轻哼一声，低头俯视着她，发尾轻轻摇晃，有些惨淡的肤色下是清晰可见的青色血管。

与她对视的黑眸清澈明亮，含着一抹捉摸不定的疑惑皱起眉，“你想出来自己出来便是，为何非得拉上我。”

沈婳婳黑润润的眼珠子咕噜一转，摸着头上的簪花，不好意思的笑道：“……真对不住，我出门认不得路。”

牧月洲恍然大悟，懒洋洋的轻蔑的笑了一声，“我倒忘了你还是个路痴。”

而沈婳婳出乎意外的没有反驳，抬头呲在大牙，笑嘻嘻的接住他的嘲讽，“对，我就是个路痴。”

见她如此的乖巧，牧月洲顿时就没了与她打趣的心思，旋即迈着步子继续往前走，冷淡道：“既然如此，那就跟紧点。”

“牧月洲。”

他止住脚步，转过身来，见她站立在人群中，若不是那身水蓝色长裙艳丽得异常显眼，就根本看不见她在哪了。

只见她跳着小步子，头上的簪花碰撞出“叮当”的声响，棕色的发丝在各色各样的灯花下散发着星星碎光。这明明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他心想。

沈婳婳指着远处的一个买花灯的小摊，目光闪烁着灵动，“我们去放花灯吧。”说完就拉起他的手，拽着他穿梭梭人群，来到小摊面前。

那么普通少女，可那神采奕奕的模样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小摊上的花灯小巧玲珑的，看了就不禁勾起沈婳婳购物的欲望。在琳琅满目的商品里挑花了眼。

迟迟不见身侧传来动静，沈婳婳侧头看他。牧月洲一张白玉的脸冷冷的，目光也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婳婳见他这副模样，想必是因为被她强拉着出来，心里不高兴了。这没办法啊，她又认不得路，而且他不出来牧夫人也不让她出来了。

但这是花灯节耶！她在现世时，一直对书中描写的古时花灯节充满了向往。可奈她何生在现代化的现代，放花灯，猜灯谜的活动她已经看不到了。所以难得有这次机会，她怎么能错过……

心里突然又愧疚又无奈。

“……你不选一个花灯吗？”她带着谨慎的语气，试探着他，又违心的说道，“没事，我帮你看一下。”

她的目光在摊上许多花灯上划过，最后拿起一盏蓝色的昙花花灯递到他手上，“这个好。”

牧月洲看着手中精巧的昙花灯，蹙眉，“为何是昙花？”

“因为跟你很搭呀。”沈婳婳拿起那盏昙花灯，放在手上仔细端详，黑亮的眸子里浮动着一抹浅色，“昙花都是在夜里无人是暗自绽放，像你一样，在人群中独立傲然，多好看。”

牧月洲：“……”

元诃河里，花灯如繁星点点，缀在这一泉黑墨之中。

沈婳婳提着沾了少许的墨汁的毛笔，笔杆戳在下巴上思索了片刻，大笔一挥在她那富贵又艳丽的牡丹花灯上写下自己对未来的期望。

“我写好啦！”沈婳婳“啪”放下手中的毛笔。正转身准备找火点亮花灯时，牧月洲就背着手，悠哉地站在她的身后将她的愿望看得一干二净。

她下意识的就捂住，不满的抱怨，“你这人，怎么能偷看别人的愿望呢！”

“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牧月洲淡淡地吐出几个字，随后斜睨了她一眼，脸上还带着若有若无一抹讥诮，“婳婳，你的愿望未免太简单了点。”

“简单点怎么了。”沈婳婳莫名其妙地回望他一样，接着理直气壮的反驳，“谁知道明天意外跟惊喜哪一个先到，我怎么不能讨个心安，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不能活到百岁呢。”

“……”她牙尖嘴利的说得条条是道，牧月洲竟然被她说的无言以对。

见他明显吃了一阵瘪的样子，沈婳婳不由得心中暗喜。

挑着眉贴近了他一寸，可见他手中的花灯上什么都没有，她才疑惑地皱起眉，“你怎么不写啊？”

牧月洲顿了顿，凝重地低眸，“……我没什么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