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狭小车内异常的僵着，沈婳婳只能不停地到处张望，可偏偏牧月洲就在她眼前，不敢太过张扬的行为就显得畏畏缩缩。

四周安静得鸦雀无声，感觉她都听见能脑中思绪乱飞的声音。

她不断回想着方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牧月洲会那么生气？

可清元说话总是说得云里雾里，让人摸不着头脑，她横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半点头绪。

要不问问牧月洲吧？

这个念想浮上心头，她就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对面的人。

果然，脸色依旧很难看。

算了算了，还是随便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吧。

沈婳婳搜肠刮肚的想了一番，终于找了一个话题，脑子里想着别的问题，结果一张嘴就变成了，“那个‘二魂一翘’是什么意思啊。”

随即沈婳婳先整个人僵硬在原地，然后当场裂开。

啊啊啊！她在搞什么！

她是疯了吗？这个时候不是撞枪口上去吗？

这让她如何收场……

沈婳婳心里尴尬得一阵绞痛，低下头默然掩面，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遍。

犹豫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悄悄抬起头，撑开一条眼缝看向牧月洲。

果不其然，此时此刻，牧月洲的神色早已不对了。

而在婳婳眼中，他现在仿佛就是一颗在倒数的炸弹，随时准备把她炸个粉碎。

紧张的氛围让婳婳连呼吸都放缓了半拍，耳边呼啸过马儿奔跑的急促，一步步都像狠狠踩在了她的心上，压得她透不过气。

“你好像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好像是过了半个世纪，气氛非常奇异的车厢里才回响起牧月洲的声音，语气冷淡得让人听不出里面的情绪。

害怕让婳婳本能的摇头，“没有……”

同时也敏锐察觉到了正坐在对面的牧月洲身上散发出微妙的敌意。

那是在自然界中，当生物面对未知的威胁与危险时所产生的一种本能警惕。

因此，牧月洲望向她的眼中除了幽怨，还隐含了一抹杀意。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

“嗤。”沈婳婳轻笑一声。

接着她强忍住慌张的颤抖，努力弯出一个笑容，脸上的神情又慌乱又担忧，“我就是担心你被那道士骗了。”

牧月洲愣住，抬眸打量着她，乌黑的眼珠净是她现在面目狰狞的倒影。

“你刚醒过来，又没有记忆，对人情世故都不了解，被骗了怎么办……”感受到他的视线，沈婳婳继续梗硬着脖子，强装镇定地辩解。

对于这种她多说多错的局面，还不如破罐子破摔，跟他杠到底。

于是她越说越来劲，倒是让她说出几分诚意了。

不想静等她说完之后，牧月洲突然伸出手撑在她身体两侧，慢慢俯过身来。

她眼看着两人的距离不断被拉近，近得甚至能听见他一轻一浅的呼吸声，少年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嗯？真的是这样吗？”

“自……自然。”婳婳表面平静地点头，实际上头皮都麻了半边，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的目光一斜望向他的身后，不再敢与他对视。

偏偏她一躲开，牧月洲就靠得更近，直到她与牧月洲还剩下一公分左右的距离，直到他的睫毛可以扫过她的额头，“你对这件事不感兴趣？”

“没兴趣。”她下意识想躲，可视线范围已经全部被一张俊俏的脸给占据，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渐渐钻进她的鼻腔，从未跟异性有过那么近距离的婳婳瞬间涨红了脸。

沈婳婳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头脑都发热得紧，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而且你的事跟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没兴趣！”

马车的速度不算很快，但与吹起的山风相逆，有些急躁的风在车厢的表面肆意掠过，透过小方格的车窗化作缕缕清风悄悄挤了进来。

细细的微风扬起沈婳婳后脑勺垂落的几丝秀发，带着她身上的药香从牧月洲的脸上拂面而过。

原本他听见沈婳婳的回答有些不满的蹙眉，心底闪过一瞬不知所云的茫然。

可瞧见沈婳婳的小脸飞快地被染红，还要嘴硬的模样，眼中肆虐的杀意被凉风轻轻吹散，逐渐转变为促狭的笑意。

随即他一侧头，二人的鼻尖正好相擦而过，顺便松开了对婳婳的禁锢。

坐回原位的牧月洲摸着有些发凉的鼻尖，嘴角得意的微微上扬。

沈婳婳瞧见牧月洲离远了，她立即松了一口气地瘫了下去，忽然想起不对又一阵乱抓，才勉强扶稳重新坐好。

她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人，谨慎地问道：“没事了？”

只见牧月洲优雅地夹起一块香放进香炉里，不一会，丝丝烟香就从炉中飘出，他慢慢地放下手夹子，“怎么？还希望有什么事吗？”

沈婳婳横竖打量着他许久，才哭笑不得的开口，“没有没有。”

然后牧月洲从旁边的一个侧柜里拉出一个小匣子，一打开，里面都是精致的糕点，他一一拿了出来摆在婳婳面前。

“给我的？”沈婳婳指了指自己，有些不确定的询问。

“今日走得早，后厨只剩下这些。”

沈婳婳不可置信地目瞪口呆，反复将他的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知道她没吃早餐，特地给她准备的？

这个人怎么回事，刚刚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现在转眼又对她这般好。

她本想拒绝，可这气氛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根本不好意思说。

在心里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点心，在他的注视下慢慢送进嘴里。

“嗯？！”

沈婳婳吃完一块后双眼都被点亮了，“好好吃啊！”

软糯的糕点进入口中浓厚的香味就绵延开来，细腻的口感在被口腔中被渐渐放大。

品尝完一块，她小心地望向牧月洲，看见眼前人没什么反应，她这才放开心来吃。

不一会，盘子里的点心就全被她用来祭了五脏庙，还心满意足地打了个个饱嗝。

默然许久的牧月洲眸光微闪，看着仰卧在对面的婳婳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吃完啦？”

少年顽劣的声音穿透鼓膜，传入婳婳的脑中，她不由得浑身汗毛倒竖，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

觉得现在这一幕像极了罪犯送完刑场之前都会听到一句话，“吃完啦，那就上路吧。”

可能是糕点吃多了，她突然觉得喉咙很干，本能的疯狂咽了几次口水。

“吃完了。”她正了正身子，回答得畏畏缩缩，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吃完啦，那就回答我的问题吧。”他听到沈婳婳的回答，满意的颔首微笑说道。

沈婳婳猛地抬头，“什么？”

果然，事出无常必有妖，魔头就是魔头，怎么可能转性呢。

牧月洲拿起白净的盘子放入柜中时，斜挑了她一眼，“昨日，清元与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沈婳婳的眸光变得有些恍惚，自动播放起昨天她拉着清元走远之后……

“真人可知晓我的……”后面的话沈婳婳没有说完，懂得自然懂。

随后清元轻轻颔首。

沈婳婳喜上心来，他果然知道！

“真人，那请问我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吗？”她虚掩住嘴，把声音压得极低，小到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

谁知清元认真看了她一眼，竟然意外的摇头，“少夫人，你所要问的事，请恕贫道实在是无能为力。”

“为何？”沈婳婳愕然。

清元真人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解释道：“过往之事，遵循因果轮回的轨迹已经结束，故而不论世人如何对过往妄自断言，都无法影响到已成定数的结局。”

“可.....未来之事，承载着今日之因，试图妄想揣测他日之果，就是窥探天机，而将窥探的信息公之于众则是泄露天机，致使原本的结局全然改变。”

“所以，你的问题，贫道无法回答。”

脑海中的回放“啪”的一声结束，沈婳婳的目光重新落在牧月洲身上，发现他在认真地详着自己。

“我……”她轻巧地避开他的目光，柔弱地低下头，犹豫着开口，“没说什么。”

“哦？”牧月洲低眉在她身上随意一瞟，随手一摆，一团青蓝色的火焰跃然涌现，“没什么，你昨天又像丢了魂一样？”

沈婳婳扫过他手上剧烈燃烧的火焰，腹诽：来了来了，牧月洲这是打算严刑拷打逼问她了。

“我哪有丢了魂一样，我那是……”她下意识的反驳，正打算据死不认，说着说着她就怔住了。

脑中一道灵光乍现，回过神来仔细回忆去昨天的事。

她听完清元的话后，心中回家的期待瞬间破灭，整个人的状态都低迷下去，连牧月洲什么时候来到她身旁也全然不知。

现在她已经平下心来，摸着昨天被抓痛的肩膀，仔细一想……

难道说当时牧月洲是在安慰她？

想到这，她感觉有些不大真实，可思虑许久又觉得就是这样的。

她暗叹了一口气，咬住下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昨日，谢谢你了。”

“……”

牧月洲怔怔地收起手中的火焰，冷眼看她，好像因为起得太急，她的头发梳的有些松散，别扭地低着头，隐约还能看见她脸颊上还未完全散去的粉色。

他犹豫了一下，缓缓问道：“既然你不愿说这个，那你总能告诉我为何帮那两个捉妖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