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不知道家族里为了寻找他们，已派出了两位长老在内的几百人在这峰渊山脉疯狂搜寻着踪迹，只差把这儿搅得天翻地覆了。

两人虽算不上闲庭若步，但步伐也不能说快上许多，大多时间都消磨在彼此的对话上了。

奚草刚笑完方禾才讲完的一个笑话，却是忽然顿了下来，带着一丝不自然又装作自然的样子说道：“先前在悬崖边上，我虽了明了心意，却没等到你的回答。”

方禾咳嗽两声，假释淡定，又想起什么似的回道：“你先前说我像某个人，你也还未告诉我那人是谁。”

奚草瞬间明白方禾一定是误会了，但依旧很开心，因为只有在乎才会误会，而这种情况下误会，无疑就是吃醋了。

于是笑道：“他是我的父亲。”

方禾更加尴尬的咳嗽，从未想到那个人会是少女的父亲，心中不觉的醋意，慢慢又化作了砂糖。

“所以你现在可以回应我了吗？”

在云曦帝国，少年少女之间的情愫从不会加以掩饰，更别提两人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都经历一轮了。

看着少女的秀发，微红的脸颊，方禾仿佛又见到那日的尘粒，又闻到那日的芬香，心中意动下意识就想说出内心真实的回应，可临近嘴边，最终还是变成了言不由衷。

“抱歉。”

奚草愕然，然后惨笑悄然挂起，似乎也没想到会迎来这样的回复，于是装出的自然变的更加自然了，只是独自加快半分的脚步，又显得其实没那么自然。

看着耸了耸肩装作无事，走到前头的奚草，方禾低下了头，他忽然觉得自己首次怯懦了，即使让他上台与那李清打一场，也好过再面对少女的眼睛。

其然有时看上去的怯懦，却是真正的大无畏，大勇敢，因为接受很简单，但违背本心拒绝一定很难。

当一块蛋糕送到你眼前，你可以尽情吃掉，可事后你就要为了这块蛋糕去杀人，所以你得考虑清楚。

奚草没有考虑许多，也不必考虑，但方禾必须考虑，虽不至杀人，但不想下次再随便遇到一头魂兽，就只能背起少女仓皇逃窜，最后还被逼的双双跳崖。

行若是崖峰崖底，方禾都不会言不由衷，因为那是两个人的世界，但现在归来却是有着他人的世界，而在这个世界比魂兽可怕的事物还有更多。

两人默默走着，气氛一时有些沉淀下来，正不知如何破解之时，奚草忽地招手出声。

“快看，是不是那只波宝兽？”

方禾定睛望去，可不是那只像兔子又像野猫的小魂兽嘛，正低头吃着一鲜红植物的根茎，还未曾发觉藏在大树后的两双眼睛。

方禾顿时气的牙痒痒，不由分说便勾起身慢慢靠近了过去，眼睛冒出复仇的凶光。

一步，两步，方禾突然停顿，因为他看到那只小兽长长的耳朵似乎煽动了两下，接着猛然化作利箭向一旁窜去，方禾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直追了上去。

“这次一定要抓住它！”奚草在身旁大喊着。

方禾对魂力的运用是无师教的半吊子，即便是有了那男人传授的魂力功法，但那魂力功法属于剑法，属于对敌之法，现在可用不上。

这可跟先前捉那只大白兔不同，波宝兽灵动异常，明显不是方禾两人能够追上的。

看着那道小黑影在林间渐渐窜远，方禾明白了当时队伍里为何只有李清那厮才能勉强跟上了。

所以追过稍许后，方禾停下摆了摆手，说道：“别追了，免得又追出什么东西来了。”

奚草也停下脚步，表示认同，两人对那高大巨影还保持心有余悸。

其然那炜犀兽并非可怕到如此境地，若不是队伍先被分成了两队，逃跑中又得陷害，两人何至落到那个凄惨结局。

但事后想来，方禾越发觉得那青衣少年会是个劲敌，不谈天赋实力都高人一等，在刚入世的阶段里，就能万般狠辣做出舍卒保车的举动，实非少年心性。

但即使方禾已将李清归入大敌中，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的狠辣程度。

空气中飘散开来的血腥味，不由让方禾邹起了眉头，这个味道他有点熟悉，有一年去市集买肉，他们的血水处理的不干净，黏固的血块散发着陈烂的怪异味道。

就如现在林间飘散出来的。

方禾与奚草对视一眼，明显少女也闻了出来，于是两人谨慎着向源头靠去。

气味越来越近，越来越浓，直至摸索到前面那颗大愧树的背面，才得真相。

大愧树背面坐靠着一个人，或者说一具尸体更为准确，全身上下布满了野兽般的爪痕，一只大腿更是几乎撕裂开来，看样子最后是活生生流血而死。

两人见到这尸体同时面色大变，这人竟是五人中那个沉默少年，先前遭遇炜犀兽时就跑的不知所踪，不晓最后为何会死在这里。

只是现在的模样凄惨不堪，狰狞扭曲的面容在诉说着死前一刻最后的不甘。

奚草捂住口鼻半退两步干呕起来，方禾则紧皱眉头上前查探了起来，鼻息间无气流，确认已死，腰间内衣里似有一硬物，方禾掏出，正是刻着林羽两字的家族之令。

人虽已死，有了这块令牌也算有个交代，交还于族里，也不枉同行一场。

方禾正欲离开之时，忽然注意到尸体摊下的右手紧箍着，似乎有什么放不下，方禾低头细看过去，手中无物，但掩在手下的泥土上，俨然刻着两个字。

李清！一撇一画的李清二字清晰无比！

“我想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方禾出声。

“怎么死的？”

“你看这里。”说着，方禾指了指那藏在手掌下的两个字。

虽在两步之外，但奚草仍能看清那两字，于是惊呼起来：“是他！？”

“没错，是他，我果然还是小看了他的狠辣程度。”

“怎么会，李清他为何要杀杜宇？”奚草忍不住道。

直到这时，方禾才晓这个沉默少年的名字，面对奚草的疑问，也只是摇了摇头。

他几乎可以确认李清此举定然是斩草除根灭口之举，要知道陷害同族子弟可是要被废功放逐的大罪，但李清是因何确认沉默少年目睹了他袭击奚草的事情？为何死的是沉默少年，而不是那个叫张松的家伙？

方禾不知两人跳崖后，林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只是打消了将这块令牌交还回去的想法，而是悄然收入了衣袖。

既是让我遇见了，那就连着你的仇一块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