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进入地道，视野就不受控制地暗了下来。

耳边只有两人不断走动的哒哒声。

不知过了多久，陈生隐约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光线。

有着幽蓝色的火光从他的眼前直直掠过，留下了浅蓝色的幻影。

“师傅，你看到了吗？刚才那是什么？”

老道长点点头，并没有回复，两人又往前走了一会儿。

跳动的光线一下子跃进眼底，深蓝的色彩一下子印慢整个地道。

几簇幽蓝色的火焰漂浮在空中，荡来荡去，无意识地前后游走。

然后，越来越多的火焰升在了半空中，从上而下俯瞰着突然出现的两人。

陈生一下子呆住了，看着眼前奇特的场景，话语都有些卡壳：

“师傅……”

老道长停下脚步，对周围的一切习以为常，好似对什么都不太在意。

“陈生啊，你可知道，如今的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东西。”

“譬如上古神话，譬如练气锻体，譬如修仙证道。”

陈生沉默了一会：“修仙问道，修仙问道……这个世上，真的有仙人吗？”

老道长笑了下：“可不仅仅有仙人啊！”

“你没见过的，你怎么知道没有？你没接触过的，你怎么知道不存在？你没真正经历过的，你就一味地否决吗？”

“此为凡尘，与修仙世界有着本命的阻隔，除了修士来将你带入那个世界，否则一辈子就会被困在这小小的人间。”

“如今你也大了，就像你的八个师兄一样，也该出去闯一闯了。”

陈生有些说不出话来，对于修仙世界的一切，他虽然心怀向往，却从来没有当真过。

那些话本里开天辟地，一掌可断山海，与天地雷霆争锋，长生不老容颜不改的故事，居然都是真的吗？！

还有，师傅在这个地点突然告诉他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老道长打断了陈生的思考，继续说到：

“在修士遍地的修仙界里，得道者为仙师，可得无穷无尽的寿命，他们几乎已经站在了所有修士的顶端，俯瞰众生虚妄。”

“但是，这还不够。”

陈生心里猝然一惊，胸口隐隐发热。

道长带着陈生继续往前，声音压得极低。

“远古众神争霸，旷日持久，此后神界陨落，灵气凋敝。但这并不代表，远古穹苍里，已经没有了神。”

背后的渊源太过复杂，老道长并不多说，点到为止，就当是给陈生科普科普，长长见识。

陈生大受震撼，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幅没有边界的苍茫图景，一颗种子悄然落入了他的内心深处。

耳边开始传来细碎的水声。

陈生的脚下踩到了凸起的东西。

“咦？这是什么？”

老道长摇了摇头。

陈生看看脚下，只能看见一些细白的碴子。

前方堆砌起了一堆幽火，它们上上下下地跳动着，围着堵住，在某些白色的物件上翩翩起舞。

视野朦胧，只能隐约看见火种下面的广阔的灰白。

老道长突然说了句：“龙骨。”

陈生：“啥？”

老道长：“仙界留在人间的一条真龙，逝去时留下的龙骨。”

“我们所在的这个洞穴，包括深长的地下通道，都是这条真龙的墓穴。”

陈生：“可是传说中的真龙墓穴不应该金光闪闪充满了各种宝物，集齐天地间所有钟灵敏秀之物……”

然后脑袋上被狠狠敲了一下。

老道长没好气道：“又不是所有的龙都这样！”

“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闲书，先将你那第一层功法尽快练完才是正理！”

陈生也不反驳，仔仔细细观看着眼前的龙骸。

幽蓝跳动的火种感受到生人的靠近，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下子纷纷跳开，不复开始的悠闲自在。

等陈生靠近伸手去触碰时，视野已经暗了下来。

没有任何的光线。

凭借着手感，一寸寸感受着传说中的庞然大物。

很新奇的感觉。

手下坚硬的东西，是神话中的真龙，也可能是几个月前的自己，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东西。

那苍苍白骨占地极大，往后延伸的空间无穷无尽。

再往里面，已经没有了任何火苗，只有水流不停的滴答滴答声，在漆黑的山洞里不断回响。

老道长拍了拍陈生的肩头，陈生原本在抚摸龙骨的指尖一顿。

“虽然……但是……”

陈生萌生出了不太美妙的预感。

他的感觉，从小到大从未出错。

果然，老道长开始支支吾吾，左右言它，最后架不住陈生眼里的防备，还是说了出来——

“陈生啊，后面还有很长很长的路，你要自己走喽。”

“为师……为师还有些事……”

陈生皱眉，“什么意思，你要丢下我，把我扔这里？我们不能一起出去吗？”

老道长：“不是不能。而是你必须留在这里，这里的尽头深处，有你需要的东西。”

“你的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五师兄六师兄七师兄八师兄都经历过，你也不能例外。”

陈生一下子就懂了，“里面是机缘？”

老道长摸摸胡子：“是也不是。得到了，你就多了一个趁手的伙伴，没得到，就说明你们没有缘分喽。”

陈生点点头：“所以？”

老道长笑而不语：“你小子去了就知道了。”

“你的八个师兄各个不凡，皆是人中龙凤，各个都大有背景，我是不怎么担心。”

“现在，为师最操心的，就是你了……”

“能拿到什么，会遇到什么，为师不管，你只管放心去做就是了。”

“要不然，以后面对你的八个师兄，你一个都打不过……”

陈生原本对道长的关怀还有些感动，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师傅，会有什么危险吗？”

一眨眼，眼前哪里还有老道长的身影？

那仙风道骨的老头早就溜走了。

陈生剩下的话直接卡在了喉咙里，旁边的巨大白骨彰显着绝无仅有的存在感，眼前深处的甬道里吹来一阵瘆人的凉风。

还有一滴一滴水滴声，随着凉风送来，极有规律地回荡在地下墓穴里。

后方，是数不尽的跳跃的幽火，前方，是看不见尽头的黑暗甬道，脚下及身旁，是绵延不绝不知其长短的白色骨架。

然后陈生才意识到：

其实，他有些怕鬼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