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救援的余波尚未平息，植物园内便迅速进入了高速运转的备战状态。紧张感依旧存在，但之前那种令人窒息的内部僵持，被一个明确的外部目标所取代。分歧暂时搁置，每个人都像精密仪器上的齿轮，开始围绕着“救援”这个核心任务转动。

陈序是绝对的核心。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利用所有可用的地图资料（包括一些灾难前下载的离线城市详图）和有限的侦察数据，反复推演通往旧城河码头的路线。他否决了唐果最初提出的、相对直接的路径，那条路需要穿越一片曾经繁华的商业区，如今那里高楼林立，视野遮蔽严重，是埋伏的绝佳地点。

“走这里，”陈序的光笔在地图上划过一条更迂回、更贴近城市边缘的线路，“利用旧工业区的废弃厂房和狭窄的货运通道。虽然路程增加约一点五公里，但视野相对开阔，遭遇大规模伏击的概率降低百分之四十，且撤退点更多。”他的分析冰冷而客观，不容置疑。

唐果看着那条路线，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不得不承认，陈序的方案在安全性上更优。她开始根据这条路线，详细标注出每一个可能的掩护点、观察位以及紧急情况下可以固守的建筑物。

林朗的任务最繁重。他不仅要确保那辆经过多次改装的越野车处于最佳状态，检查轮胎、加固车身、确保发动机消音器效果，还要准备各种工具和应急设备——从破拆工具到额外的燃料，从强光手电到声音诱饵装置。他还利用找到的凯夫拉材料碎片，为每个人制作了简易的、能保护关键部位的护甲片。

苏予则在准备“软物资”。她将有限的抗生素、止痛药、消毒剂和绷带分装成几个便携医疗包。考虑到可能有孩子，她还特意准备了一些易于消化、能快速补充能量的糖块和肉糜压缩膏。她的动作细致而迅速，眼神里既有对未知伤员的担忧，也有一种履行自身职责的坚定。

小凯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他不再像前几天那样畏缩，而是主动帮苏予整理物品，或者给林朗递送一些小工具，小脸上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严肃。

出发前夜，陈序将所有人召集到控制室，进行最后一次任务简报。

“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侦察与评估。”陈序的目光扫过唐果，特意强调，“只有在确认风险可控，且能安全撤离的情况下，才会实施救援。任何情况下，不得恋战。如果我的指令是撤退，必须无条件立刻执行。明白吗？”

“明白。”林朗和苏予同时应道。

唐果沉默了一下，也点了点头：“明白。”

次日黎明前，天色未亮，正是夜色最深沉的时刻。四人全副武装，登上了越野车。林朗驾驶，陈序在副驾负责导航和全局指挥，唐果和苏予在后座，负责侧翼警戒和物资看管。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经过林朗的消音处理，声音被压制到最低。厚重的金属大门缓缓滑开，越野车像一头悄无声息的猎豹，滑入了城市废墟的阴影之中。

车内的气氛凝重。没有人说话，只有陈序偶尔报出的方位指令和林朗沉稳的驾驶操作声。车灯只开了最低限度的照明，依靠陈序改造的夜视仪和热成像设备在黑暗中穿行。街道两旁的废墟如同狰狞的巨兽骨架，无声地注视着这辆敢于在死寂中穿行的孤舟。

他们按照预定路线，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废弃的工业区。锈蚀的管道、坍塌的厂房、散落一地的零件，构成了一片钢铁的坟墓。偶尔能看到一两个蜷缩在角落里的“静默者”，对车辆的经过毫无反应。

就在他们即将驶出工业区，接近旧城河沿岸时，陈序突然抬手，低声道：“停车。”

林朗立刻将车悄无声息地滑入一个半坍塌的仓库阴影里。

“热成像显示，前方码头入口处，有四个活动热源。非‘静默者’模式，有组织移动迹象。”陈序的声音压得极低，透过车内通讯系统传到每个人耳中。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是求救者？还是……“收割者”？

救援行动的第一道真正的考验，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