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刑法课上，陈教授宣布将进行小组作业的中期模拟辩论。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夹杂着翻动资料的窸窣声。
“按照分组，第一场由江辰组对张浩组。”陈教授推了推眼镜，“题目是你们正在研究的防卫过当案例。江辰组代表被告人立场，张浩组代表公诉方立场。给你们十分钟准备。”
程熙与江辰交换了一个眼神，迅速凑到一起低声讨论策略。林小小紧张地整理着资料，手微微发抖。
“别紧张，”江辰出乎意料地安慰道，“记住我们准备的材料，按分工来就好。”程熙点头补充：“小小你负责开场陈述事实，我进行法律分析，江辰做总结陈述和反驳。”
张浩那组看起来信心满满，特别是请来的研究生指导学长坐在观众席，对他们点头示意。
辩论开始，林小小虽然声音有些颤抖，但完整清晰地陈述了案例事实。张浩组的开场则更加流畅有力，显然经过充分练习。
自由辩论环节，气氛逐渐紧张。张浩组提出一个刁钻的问题：“请问被告方，如何解释被告人在被害人已经倒地后继续实施攻击的行为？这不是明显超出必要限度吗？”
林小小一时语塞，程熙正准备回应，江辰却抢先开口：“我们必须考虑事件发生的连续性和被告人的心理状态。在极度恐惧和应激状态下，被告人的行为可能不是理性的分段动作，而是一个连续的防卫反应。”
程熙立即补充：“最高法院在2015年的一个判决中明确表示，不能以事后的理性分析来判断当时的心理状态。被告人的行为应当放在整个事件背景中考量。”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观众席上的陈教授微微点头，似乎在赞赏他们的应对。
辩论结束时，陈教授给予了详细点评：“双方表现都不错，但江辰组的配合更显默契。特别是程熙同学和江辰同学的互补论证，很有说服力。”
下课后，三人小小庆祝了一下初战告捷。林小小兴奋地说：“你们看到张浩组的表情了吗？简直不敢相信我们配合得这么好！”
江辰难得地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确实配合得不错。特别是程熙提到的那个判例，很及时。”
程熙感到一阵暖意：“你的切入点也很好，从心理连续性角度回应那个难题。”
就在气氛融洽时，一个清脆的女声插了进来：“江辰！原来你在这里。”
一个身材高挑、妆容精致的女生走向他们，很自然地挽住江辰的手臂：“我等你半天了。不是说好下课后一起去见我爸吗？”
程熙注意到女生看江辰的眼神格外亲密，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江辰稍稍抽出手臂，语气客气但疏离：“李媛，这是我的组员，程熙和林小小。这是李媛，法学院大三的学姐。”
李媛打量了程熙一眼，笑容变得有些审视：“哦，你就是那个大一就和江辰一起做项目的小学妹啊。听说很优秀？”
程熙感到话中带刺，只是礼貌点头：“学姐过奖了，我只是尽力而为。”
“江辰可是很挑剔的，能和他合作愉快不容易。”李媛说着，手指再次搭上江辰的手臂，“我们得走了，爸爸还在等呢。”
江辰微微皱眉，但还是向程熙和林小小道别：“明天老时间图书馆见。”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林小小小声说：“哇，那就是李媛学姐啊？听说她爸爸是知名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和江辰家是世交。大家都在传他们是一对呢。”
程熙感到心里莫名地堵了一下，只是淡淡回应：“走吧，该吃晚饭了。”
那天晚上，程熙发现自己难以集中精力学习。脑海中不时浮现李媛挽着江辰手臂的画面，以及那句“大家都在传他们是一对”。
周五的刑法课，陈教授出人意料地调整了辩论安排：“今天我们来点不一样的。江辰组和张浩组交换立场，重新辩论同一个案例。”
教室里响起惊讶的低语。这意味着程熙组现在要代表公诉方立场，与他们之前准备的完全相反。
准备时间只有短短五分钟。江辰迅速分配任务：“小小还是事实陈述，但要强调不同的细节。程熙，你负责调整法律分析，我来做反驳。”
辩论开始，张浩组显然更有准备，因为他们现在站在原本准备的立场上。程熙感到压力倍增，特别是当她试图反驳自己原本深信的观点时。
关键时刻，江辰与程熙在策略上产生了分歧。江辰认为应该强调客观行为标准，而程熙坚持不能忽略主观心理因素。
“公诉方同学似乎忽略了最基本的一点，”张浩组的辩手敏锐地抓住了他们的分歧，“就连你们自己团队内部都无法统一观点，这难道不说明被告方的立场本身就有问题吗？”
程熙一时语塞，江辰立即接话但却采取了与她预期完全不同的角度：“公诉方的立场是明确的，我们只是从不同层面论证同一个观点...”
辩论结束后，陈教授点评时特别指出了这个问题：“江辰组今天表现明显不如上次，主要是内部协调不足。特别是程熙同学和江辰同学，似乎出现了策略分歧。”
下课后，程熙忍不住找到江辰：“你为什么完全改变我准备好的论点？我们明明可以更好地协调...”
江辰语气冷静：“当时需要快速应对，我的策略更直接有效。”
“但那样就完全放弃了主观要件的论证，那是我们之前一致认为的关键！”程熙难得地提高了声音。
“实战中需要灵活应变，不能固守原计划。”江辰的态度依然强硬。
两人争论了几句，气氛变得紧张。最后江辰简短地说：“周六图书馆见，我们需要重新统一思路。”说完便转身离开。
程熙感到既失望又生气。她原以为他们已经建立了良好的工作默契，但江辰在关键时刻的独断专行让她感到不被尊重。
周六的图书馆学习气氛一开始有些僵硬。江辰准时到达，但少了往常的随意，直接进入正题：“我们需要谈谈昨天的分歧。”
程熙放下笔，准备迎接又一场争论。但出乎意料的是，江辰接着说：“我反思了一下，昨天确实没有充分考虑你的观点。在快速应对的同时，我应该更好地协调我们的策略。”
这个道歉来得突然，程熙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我也有责任，”最终她说，“可能太固执于原来的思路，没有及时调整。”
气氛缓和下来，两人重新分析了整个案例，从对方立场寻找弱点。讨论过程中，程熙不得不承认江辰的应变能力确实很强，而江辰也再次赞赏程熙的法律分析深度。
工作到傍晚，大部分分歧已经解决。休息时，江辰突然问：“那天李媛的话，没让你不舒服吧？”
程熙惊讶于他会提起这个话题：“为什么这么问？”
“她有时候说话比较直接，但没恶意。”江辰语气平淡，“我们只是一起长大，两家是世交而已。”
程熙感到心跳莫名加速：“你不需要向我解释这个。”
“我知道。”江辰看向窗外，“只是不想因为误会影响合作。”
话题就此打住，但某种微妙的变化已经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一周后，正式的小组作业展示日到来。每个小组都要在全班面前进行最终陈述和答辩。
轮到程熙组时，三人配合默契，陈述流畅。在答辩环节，面对教授的刁钻问题，江辰和程熙再次展现出惊人的默契——一个负责法律条文援引，一个负责理论分析，互相补充完善。
展示结束后，陈教授难得地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很好的表现，特别是对反对意见的应对。程熙同学的主观要件分析和江辰同学的客观标准论证结合得很好。”
下课时，陈教授特意留下他们：“你们的作业质量很高，我决定推荐参加下学期的法学院学术展览。需要做一些修改完善，有兴趣吗？”
两人惊讶地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点头。
离开教学楼时，天色已晚。程熙感到既疲惫又兴奋，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小心。”江辰及时扶住了她的手臂。他的手温暖而稳定，接触的地方仿佛有电流穿过。
程熙站稳后，他没有立即松开手：“总是这么不小心。”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温柔。
“今天谢谢你，”程熙说，“在答辩环节补充了我的那个论点。”
“彼此彼此。”江辰终于松开手，“你提出的那个判例引用很及时。”
两人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夜晚的校园安静而美丽。路过法学院布告栏时，江辰突然停下：“看，辩论赛的分组出来了。”
宣传海报上，程熙惊讶地发现自己是江辰的搭档，而不是原先以为的助手。
“陈教授调整了安排，”江辰解释道，“他认为你完全有能力担任正式辩手而不是助手。”
程熙感到一阵喜悦和期待：“那么我们就是正式的搭档了。”
“搭档。”江辰重复这个词，嘴角微微上扬，“听起来不错。”
到达宿舍楼下，程熙注意到今天江辰带了一把更大的伞，两人的肩膀都没有淋湿。
“下周开始要准备辩论赛了，”江辰说，“可能会占用更多时间。”
“没问题。”程熙发现自己在期待更多这样的工作时光。
回到宿舍，林小小立刻凑过来：“今天展示超成功！你和江辰学长配合得太默契了。话说，你们刚才在楼下聊什么那么久？”
程熙笑了笑：“只是讨论辩论赛的事情。”但她心里知道，有些事情正在悄然改变。
躺在床上，程熙回想这段时间与江辰的相处。从最初的冲突到现在的默契，从学术伙伴到...whatever they were be***ing。她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每一次会议，珍惜每一次交流，甚至记得他说话的每一个小习惯。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辰发来的消息：「想到辩论赛的一个策略，明天讨论？」程熙微笑着回复：「好。明天见。」